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,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://www.bookben.cn/或直接百度搜索:书本网 元宝嫁人计 作者:囧囧婶 唐元宝从京城首富之女,转瞬间从天堂掉下地狱,沦为腹黑的世仇之子姚雪天的近身侍婢。 她还身负振兴唐家的重任啊! 可是这腹黑少爷长得很可口,怎么办…… 女主阴险守财奴,男主毒舌变态,甜宠不虐。 1 1、相遇 ...   唐家有三宝,金元宝,银元宝,混世魔女唐元宝。      大白天,不大的茶馆坐得满满当当的,全是等着听说书的。   一壶茶香飘起轻烟。   说书的摇摇折扇,“今天要讲的,是唐家的大女儿唐元宝。”唐元宝三个字一出来,众人一片倒喝彩的嘘声。      “又是唐元宝,被七次退婚嘛,听过了!换一个啦。”   “不然就是三戏吴虚道长,来点新意啊!”   “你们从她三岁杀鸡到十七岁被退婚,反反复复都不知讲了多少遍了,再来要翻桌了啊!”      说书的心里翻了个白眼,说那么多遍还不是因为你们爱听,最后还是无奈投降:“行行行,换姚丞相的大公子好了吧?”      权倾朝野的姚丞相有四位公子。除了大公子,其他几位都顺风顺水,身居要职。偏偏是这位拿下状元名头的大公子,称病要回家,不去当官了。皇上是批了,姚丞相可是气得胡子乱翘。      “你们猜,为什么他爹当众丢了面子,还是不敢对姚大公子说半句重话呢。”   “为什么?”众人好奇地纷纷揣测。      “我先喝口茶。”说书的卖了个关子,清了清嗓子,挥手道,“小二,加点水。”   柜台那边的店小二一把拿过热水壶子,低声说:“让让,让让。”人群纷纷让出一条道来。   说书的不耐烦了:“快点啊,渴死我了。”   小二紧抿着唇,似乎在竭力忍笑,嗯了一声,才揭开茶壶盖子,往里面倒了些热水,沉着嗓子,“好了。”      “这手脚慢慢吞吞的,怎么干活的。”说书的抱怨着,边给自己倒了杯茶,摇头晃脑地继续说下去,“全因这姚大公子那死了多年的娘!她娘家一家子全是打仗的,她亲哥就是镇远大将军,手握重兵……”      说书的拿过茶杯,咕咚咕咚地灌下去几大口,突然觉得喉咙梗住了,“咳咳……”这才意识到糟了,猛力拍着胸口,想把异物咽下去。异物不上不下的,说书人的脸从红色变猪肝色,渐渐转青紫了。   众人一看不对劲,纷纷围上去,“怎么了这是?”      突然,嗤嗤一声,飞来的暗器一下正中他喉咙!说书人一受痛,咕噜一声,总算把异物吞下了。      他抹了一把冷汗,也不知道是谁救的,就朝人群福了一福,连连道谢:“谢兄台救命之恩!”  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嚣张的狂笑,随后便是银铃般的女声,“说书先生,不用谢,如果你爱吃蟑螂,我这多的是。”      他低头定睛一看,刚才那暗器是只蟑螂!   一片哗然!   人们议论纷纷,交头接耳。   这么说,说书人咕噜一声吞下的……   有人高声问:“哇,那他吞下的也是蟑螂咯?”      正是说书人所想,他顿感一阵恶心冲上胃部,差点要吐出来了,气得手都抖了:“好呀,谁!给我出来……”      “我来啦!死老头,怎样?”众人顺着声音看去,原来是刚才的店小二,他昂着头着踏出来,身材瘦削,虽然穿着一身粗陋的麻布,却掩不住眉目间的白皙秀美,仔细一看便能发现他是女扮男装。      这时才有人认出她来,大叫一声,“是唐元宝!”人群被这一声吓得魂飞魄散,纷纷尖叫着四处逃开。唐元宝大笑着,从人群中一跃而起,轻盈地截住说书的去路。      那说书的一看那鞋挡路,一转身缩着脖子想逃,一鞭子“啪”一声狠摔在他眼前,那鞭子带起的风刚好略过脸边,他吓得面无血色,一下子软了膝盖,忙跪地不住地求饶:“饶命,饶命啊唐女侠!”   唐元宝抚着手上的鞭子,狡黠地一眨眼睛:“跑去哪里呀,怎么不继续说我的故事了,我可还想听听呢。”   说书的颤声道:“不敢了,再不敢了。”   唐元宝一跳,坐上桌子,笑容灿烂:“先生怕什么,你的舌头可比我的鞭子厉害多了,要不要用你的舌头来一战我的鞭子?”刚想挥鞭子,鞭子却被一只手抓住了。      那修长清瘦的指骨抓住她的手腕,这力度——!她暗暗吃惊,想要看看是谁,一转头,竟有些呆了。   他穿一身素白衣衫,硬要说有什么特别的,就是眼角那一滴泪痣,衬得他肤色极白。他脸上没什么表情,一双眼墨黑得像是能吸人心魄。唐元宝见过很多美人,但能让人看呆的还是头一个。   半响,唐元宝才听见自己的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,竟然是自己不自觉咽了咽口水。   这个人……真像深山里的仙人。      没想到仙人一见她,也如遭雷击般愣在当场。   直到唐元宝在他面前挥挥手指,“我有这么好看吗?”   他才回过神来,还是怔怔地看着她:“不好看……可是我见过你。”   唐元宝被逗笑了,“哪里见过,梦里吗?”   仙人抿紧了唇,似乎还沉浸在回忆中。      唐元宝想着虽然无冤无仇吧,还是个美人。可是拦路的程咬金……她微眯起眼睛,趁他失神,一掌打向他的肩!仙人轻轻侧身,眉间一拢,似乎这才回过神来。唐元宝趁机迅速抽出了手腕,扮了个鬼脸:“呆子!和我比拼两下吧?”   说着,一鞭子顺势甩过去。      唐元宝最厉害的就是鞭子,手无寸铁的那公子……说书人看到这里也不禁长叹了一口气,索性别住脸不看那血腥的场面。      伴随一声闷哼,似乎有人重重摔在地上。   说书人这才睁开眼一看,掉在地上的竟然是唐元宝!一抬眼看那公子,毫发无损,依然是飘飘若仙,不染纤尘。   这形势大大出乎了唐元宝的意料,她竟然输了。      明明是他把她打落在地,他却反倒露出些吃惊的表情,走上前,似乎想查看她的伤势。他没走几步,唐元宝立刻瞪大了眼睛,靠,还来?!   唐元宝什么人呀,脑子转得快,能屈能伸,立刻掉了几滴假惺惺的眼泪,“公子公子,我输了,输了,别打了,好吗?”      唐元宝掉起眼泪来,也透出几分白露落碧荷的清丽,仙人看得一时失神,脚步不自觉地停下了,他想说他只是控制不住力道,不是故意要伤她,但他平素很少和外人接触,也极少辩解些什么,沉默了一阵,只吐出了一个“嗯。”字。      唐元宝一鞭子摔在他脚下:“说好了,别过来!”见他真的不动了,这才微松了一口气,眼珠子滴溜溜一转,看这身手,仙人绝不是普通人,不能硬碰,大不了这次先输给他,下次再赢回来就是了……      唐元宝刚想问他叫什么名字,忽然觉得心口剧烈一痛,惨了,发病了。不由深吸一口气,勉强忍住痛,忙在身上摸索着药。   药呢,药呢……她越心急,胸口就越发疼痛,眼前已经是一片,模糊的黑,这才似乎想起,药好像已经吃完了,去蜀山取药的丫鬟还没回来。   只听“啪”一声,唐元宝重重地晕倒在地上。      仙人探了探鼻息,还有气,轻松一把横抱起她,准备带回自己的府上医治。这时门外匆匆有人闯进来,“大少爷……”   来人是他的近侍朱芒,远远地看见了他怀里抱着人,边走边喊:“大少爷……”走近两步,这才看清他怀里的人,居然是唐元宝!   朱芒一时眼睛瞪大得像灯笼,神色古怪得近乎扭曲。仙人走得极快,朱芒小跑着追上去,“大少爷,这……这姑娘……”   仙人脚步飞快地走出茶馆,简洁地:“回府。”   朱芒平时胆小如鼠,从不敢忤逆仙人半句。可一听那句“回府”,一下慌了手脚,终于咬牙横下心来,视死如归地冲上去,一把死死抱紧他的腰,“不能回府!这姑娘,这姑娘也不能救!”      仙人顿住脚步,“为什么。”   “因为,因为……她是唐元宝!”朱芒大声喊。大少爷很少出府,对外面的事几乎一无所知。   仙人神色也变了,低头看了她一眼,喃喃道:“她是……唐元宝?” 作者有话要说:修改了雷点bug…… 2 2、仙人一吻 ...   仙人正是当朝姚丞相的大公子,姚雪天。      唐姚两家是世仇。唐家有财,姚家有势,按理说,官商勾结才是王道。但奇怪的是,这唐姚两家偏偏势成水火。甚至两家的仆人在街上遇到,也会互相吐口水。      姚雪天不能抱她回唐府,也不好抱回丞相府,让府里的大夫医治。只能在附近的客栈找了间客房,又抓了大夫来替她诊治。      谁知大夫一把脉就连连摇头:“没救了。安排身后事吧!”   “大夫,双倍的酬金,治好她。”   大夫为难地不吭声。   “三倍。”   “十倍。”   大夫这才点头了,“我等会给你写个方子,可以维持她几天的性命。真的救不活了。”   姚雪天怔怔地看着唐元宝发呆,一时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。      直到大夫写好了方子递给他,他才如梦初醒。大夫戳着那药方:“记住,按这分量抓药,不可多,不可少。尤其你看这一味是砒霜,以毒攻毒,多了可是要死人的。”临出门前大夫还不忘提醒,“切记,分量一定不可多不可少。”      姚雪天一一记了下来,送走了大夫,一旁呆立良久的朱芒忙上前来,“大少爷,抓药的事让小的来。”姚雪天贵为丞相之子,对抓药这些事一窍不通,连药房在哪里都不知道,自然只能让朱芒去了。      朱芒把大夫的原话向那抓药的复述了一遍,又警告道:“小心别弄错分量了!”那抓药的人抬了抬眼皮,懒洋洋地答了句:“知道了。代煎药,要吗?”   “废话。”   “十八号,银子那边去付。”柜台的人抬手一指另一边的柜台,自己便一拉布帘子,钻进了药房里头。      今天来抓药的人不少,人头涌动,大概又是些患风寒的人。忽然只听药房里面“砰”一声药壶碎了的声音,众人纷纷去瞧发生什么事了,可布帘子隔着,自然是什么也看不见。朱芒也好奇地往里面瞄了几眼,没看着什么,又收回了目光。      等得他快要不耐烦了,柜台的人才施施然从里头出来,手里捧着一碗药,拖长声音喊,“十八号——领药!”   “来了来了,这里!”   万一这药凉了,少爷肯定要臭骂他,朱芒端了药,就火急火燎地往客栈冲去。      朱芒前脚一走,柜台的人又进去端药。   “阿生,看你困得,昨天又去通宵赌钱了吧!”煎药的人一边扇着火,一边笑道。   被唤作阿生的人打了个哈欠,“是啊,早上还迷迷糊糊差点把粥塞鼻子里去了。对啦,十九号的药好了没,被催好几回了。”   煎药的人抓抓头发,“咦,刚刚不是端给你了?十八号的药壶打碎了,哪里会那么快。”   阿生一拍脑袋,“糟糕,刚刚把十九号的药给了十八号了。”   煎药的人忙低头去查单子,“啊呀,完了这回。这药一般人吃不得的,药引是……哎,阿生,你快去追回来,要出人命的!”      朱芒端了药回来,还没抬手要敲,门就从里面打开了,清瘦白玉般的手指轻巧地拿过碗,“行了。”   那门就贴着朱芒的鼻子“啪”地关上了。   这是传说中的过河拆桥吗……      姚雪天坐在床沿上,呆看了那碗药好一阵,才伸手去拿了来。他这种大公子,怎么懂得伺候人?他变换了好几个角度,手法笨拙地抵在她唇边往里灌,试了好几次,那药液还是顺着她嘴角流了下来。      眼看着唐元宝额头上不停地冒着虚汗,脸色越发苍白,气若游丝的模样,姚雪天顾不得那么多,伸手捏住她的腮帮子,逼迫她张嘴,自己含了一口药,唇就贴了上去。      折腾了一番,总算差不多灌进去半碗药了,谁知唐元宝喝了药没多久,就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,呼吸急促,脸色潮红。      门外的朱芒蹲在地上,百无聊赖地戳着地板。   一双淡绿色靴子停在眼前。   飞鸟羽绒微摆,图腾色彩,如淡云遮月轻盈绕了一圈。   耳边响起清冷的声音:“朱芒。”   朱芒心里暗叫一声完蛋,一时浑身僵在原地,不敢抬眼。      话音未落,一阵凌乱急促的脚步声“蹬蹬蹬”从楼下奔上来,边跑边扯着嗓子:“客官!客官!那药千万不能喝!”      朱芒一把扯住来人:“怎么不能喝了?”   那人气喘吁吁地抓住门把,一边往里头探头看了看,语气很是焦急,“这药引是……”      忽然里头传来“哇”的一声,门边三人齐齐看去,唐元宝猛地吐出一口鲜血,一手艰难扶着床沿起身,嘴角还残留着血,咬牙切齿:“你们……”话还没说完,就昏厥过去了。      姚雪天盯着朱芒,“怎么回事?”   朱芒转头问那抓药的:“抓药的,怎么回事?”   抓药的懊恼地抓抓头发,“刚刚拿错了药给你,这药一般人不能吃的,吃了要死人的。药引是剧毒的蜈蚣和毒蛇……”      姚雪天眼光一冷,一瞬间捏住了抓药的喉咙。抓药的顿时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,连连求饶,朱芒一看要出人命了,忙扯住姚雪天的袖子:“少爷冷静,少爷冷静。”      救人要紧。姚雪天松了手,进门一下抱起了唐元宝往外走,一跃下了楼梯。      抓药的死里逃生,惊魂未定,被姚雪天走前那冰冷的眼神一扫,不由自主大大颤了一颤,脚后退几步,万一那小姑娘救不活,自己可就小命难保了,可看着姚雪天走出了客栈,虚软的脚还是迈不动了。   那人实在太可怕了。      姚雪天出了客栈,朱芒连忙跟上,“少爷去哪?”   “找御医。”   朱芒低头一瞧,那唐元宝的小脸白得像死人一般,不由撇撇嘴,等找到御医早就没救了。   还没等朱芒开口,姚雪天抱着唐元宝,一下飞上了屋檐。   “……”    3 3、金屋藏娇 ...   房间里暗香浮动。   琉璃窗,红木椅,碧玉床。   床上有个唐元宝。      唐元宝已经昏迷了整整一年。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,她一天天也瘦下去。御医这一年来想破了脑袋,皇上也格外开恩,让御医们做了几次会诊,还是一点用也没有。      御医道:“唐姑娘怪了,喂什么吐什么,这些日子以来不吃不喝,偏偏脉搏还正常,就是不肯醒。老夫看症这么多年,从没见过这样奇异的体质。现在也没别的法子了,只能等。”      一双淡绿色的靴子停住在床边。   顺着修长笔直的腿看上去,一身月白色的衣衫衬得飘然若仙,一头乌黑如墨的发柔顺垂落。      只能等……   姚雪天等了一年。   他每天来探病的心情都是一样的复杂,既渴望她快些醒来,又怕她醒。   要怎么告诉她,她一醒来就家破人亡?   他笨嘴笨舌,从来没安慰过谁,想到就一阵头疼。      他早早地问了朱芒。   朱芒谨慎地思考了几天,兴冲冲地跑来,“想到了少爷!”   “嗯?”   “唐姑娘,你爹死了,欠下巨债,你二娘卷款跑路了。剩下弟弟要养。”   “……”   “少爷别气,小的胡扯一通罢了,”看脸色不对,朱芒连忙补救,“小的马上回去再想!”   “……算了。”      姚雪天站床边凝视了好一阵,直到脚麻了,才准备回房看他的书去。      唐元宝暂住的院子是客人住的宜春院,离他住的天静院很远。现在,他出了这院,绕过百花园,路过小桥,还要走过好几个庭院子,走一段长走廊,才总算到了他住的庭院。   红砖瓦,高朱门,气势非凡。   他才刚抬步要进门,身后就传来重重的脚步声。“少爷!少爷!”      他转头朝声响处看去——   朱芒一手推开庭院的大门,一脚慌慌张张跨了进来:“少爷!”   这个朱芒,一点小事就爱大惊小怪,这次大概又是什么二姨娘拜神没拜成之类鸡毛蒜皮的小事。   姚雪天漫不经心地继续往院里走:“这次又是什么事?”   朱芒大大喘了口气,吞了下口水,“少爷,唐姑娘醒了!”   姚雪天的脚步猛然刹住了。      宜春院。   微风吹,花瓣飘飞,参天古树成荫。      阳光透过大开的窗户,停在少女的眼皮上。   唐元宝还没睁开眼,就感觉到床边有人。      她的眼皮微微睁开一丝缝隙——   那人背对着她坐着。一头乌黑如墨的柔发,消瘦挺直的身形被一袭白色的袍子包裹,如散发淡淡的光华的世外仙人。      她听见他清冷如霜的声音:“朱芒。”   唐元宝一听,脑子忽然像被敲了一下,一下子全醒了。这人是在茶馆赢了她的仙人,后来还灌她喝毒药,害她差点死了。   哼,有仇不报,非唐元宝。      她忙闭起眼,屏住呼吸。也不知道是发生什么了,她只听“扑通”一声,似乎谁跪在地上了,似乎受了惊吓,连声音都微微发颤:“真醒了!她手指动了,眼皮也在颤,肯定快要醒了!我们再等一等……朱芒怎么敢戏弄少爷!”      等她醒了,不知道要怎么蹂躏她呢。唐元宝暗想,这仙人武功高强,别说现在手无寸铁,有铁的时候也未必打得过,现在报仇,那不是找死吗?君子报仇,十年不晚,先找机会溜了再说。      只感觉床上微微一颤,那仙人似乎转过身来,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看她。唐元宝大气也不敢出,眼皮也不敢颤。   见那人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,唐元宝紧张得手心都要冒汗。      忽然一股温热的气流扑面,似乎那仙人俯下了身。   偷袭的大好机会!   唐元宝猛然一睁眼,四目对视的瞬间,如电光火石,她的手指猛然刺向他胸口!   唐元宝睡了整整一年,早就不复当年勇,攻击酸软无力,仙人头也没回,两个指头轻松截住了她的攻击,一反手,顺势点了她的穴。   “……”   偷鸡不成蚀把米。      仙人似乎很高兴,转头轻声问:“你醒了?”   “……”有种刚被扇完一巴掌,还被问一句你没事吧的感觉。      奇耻大辱。   唐元宝恨得牙痒痒,浑身动弹不得,想来想去,只好挤出笑脸来装傻:“啊,这里是哪里,高人是要请吃饭吗……”      仙人一怔,“你饿了?”   这么一说,唐元宝还真觉得饿了。   虽然说仇人施舍的饭菜,吃了不是很没有骨气,君子不食嗟来之食……可转念一想,不吃饱,哪里来的力气逃跑?其次,凭他的武功,用不着在饭菜里下毒。再说,她是女子,又不是君子,不吃白不吃。   于是,她毫不犹豫一点头,“饿了!”   “朱芒,安排在这房里用膳。”   “是!”      饭菜还没端上,唐元宝的穴位一解,立刻感到饥肠辘辘,只听那远远传来的脚步声,已经食指大动了,迫不及待地要翻身下床。有心无力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。想着要动了,身体却完全不听指挥。唐元宝暗自念着熟烂于心的心法运气,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舒展筋骨,元气算恢复了七八成。      唐元宝平日最讨厌繁复的用餐规矩。姚家的规矩比唐家还多,看得唐元宝都要睡着了,端菜的托盘才姗姗来迟。   她立刻抖擞了精神,满怀期待地坐直了身子。   仙人道:“唐姑娘,不要客气。”      菜一端上桌,她傻眼了。   白粥,稀得媲美米水的白粥。   她转头看向仙人,面无表情:“你不是说请吃饭吗,为什么变成了请喝粥了?不必破费了,我有点事,先走了,高人后会有期。”      唐元宝刚站起来,一把剑拦住了她。   朱芒面无表情地拦住她:“唐姑娘,你不能走。”   这把剑!   唐元宝一看那剑,立刻退了一步。那剑她认得,是兵器榜上的花削剑,刚好排在她的鞭子前一位,拥有者是退隐江湖多年的花狐狸。   唐元宝神色古怪之极,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,大大咧咧地往地上一坐,扒过那碗白粥,“不走就不走,动什么刀子呀。”      朱芒说:“你不知道我家少爷费了多少力气才……”   仙人打断他,茶盖子慢慢地刮着茶杯:“朱芒。”清冷的声音不大,却非常有威慑力,朱芒的剑迅速收了回去。      仙人想着向她解释,睡了那么久恐怕胃口不太好,吃别的容易伤胃,喝白粥醒胃是最好的。转头一看,唐元宝已经饿狼扑虎一般,风卷残云,桌上的两碗白粥都扫了个精光。似乎感觉到他的眼光,唐元宝从大碗里抬头,笑意盈盈,“还有吗?”   仙人似乎噎了一下,“……有。”      唐元宝吃饱喝足,下人们把盘子都撤走了,她的脑子又开始运转了。      她悄悄打量周围的形势——   拿着宝剑的朱芒在门外守着。   仙人坐在一旁,支着头,不知在想些什么,眉头微微皱起。      一个在里面看着,一个在外面守着。就算是以前也未必打得过,何况现在元气大伤,所以强行要跑是不可能的,如果要等他们放松戒备,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。   忽然灵光一闪,她唐元宝最擅长的不就是下药吗。   虽然身上的衣服被换过一身,什么药都没了。不过她唐元宝跟着神医师父那么久,可不是白混的。医术虽然没学到多少,可她什么下三滥的迷药都会做。      唐元宝一边心里打着小算盘,一边偷觑着那仙人,看着看着,不禁又失神了。这仙人长得确实美啊,柔白衣衫,秀挺鼻梁,气质超然若仙。好一阵才回过神来,唐元宝使劲摇晃了下头,不能被仇人的美色迷惑了。      仇人再美,也是仇人。   有仇不报,非唐元宝。   元宝报仇,十年不晚。      先溜要紧。 4 4、金屋藏娇2 ...   逃跑计划终于想好了,唐元宝便开始行动了。   她大大地伸了个懒腰,“那个,茅厕在哪?”   仙人轻咳一声,“朱芒。”      朱芒唤了一个名唤采菊的丫鬟带路。那采菊看样子是个高级丫鬟,穿着的布料柔滑精致,秀发上还插着两支镶了珠宝的钗子,好生富贵。唐元宝悄悄观察着她,见她脚下生风,似乎也有些武功底子,看仙人和那朱芒这么放心,想必武功也不弱,唐元宝心里一声叹息,打消了偷袭的计划。      一般大户人家都会备一个药房,唐元宝偷觑着采菊的脸,见她额头那一块肤色暗沉,眼白处偏黄,脂粉施得几层厚,脑子一转,逐渐生出了新的计划,便笑嘻嘻地:“采菊姑娘,我有个秘方,可以让姑娘你肤如凝脂,你要不要听?”      采菊显然心动了,大户人家的丫鬟心里再渴望,脸上总是不动声色的。她脚步慢了些,沉吟半响才开口:“奴婢这等贱婢,身份卑微,用了也是徒劳,怕是浪费了这好方子。”唐元宝自然听明白了这话的意思,言下之意就是她采菊人微言轻,就算是用了这方子,也帮不上小姐什么忙。      唐元宝也不提条件,只笑说:“姑娘是不是常常觉得晚上失眠,明明累极了,还是很难入睡?”   采菊的神色微变,“唐姑娘怎么知道?”      唐元宝抿嘴一笑,“那便是了,采菊姑娘是肝火旺,泡些菊花茶饮用,每晚泡脚三炷香,便能收得奇效。但菊花茶性凉,不可常饮,也可以改喝些桃花茶。”   采菊见她说得有板有眼的,也不提什么条件,笑容更是如春花般灿烂,戒心稍稍放下,忙道:“谢唐姑娘指点,唐姑娘是如何得知这些秘法的?”      唐元宝走在前头,回头朝她眨眨眼睛,“我师父是郑乔。”   神医郑乔的医术独步天下,可以说无人不知。   采菊如她所料,一脸震惊地追上来:“果然名师出高徒!”   采菊把握机会,一连问了几个问题,见唐元宝都对答如流,心里暗暗高兴,这唐姑娘出身大富之家,师承名医不足为奇,这唐姑娘看上去确是有几道板斧的,不似有假。      采菊暗喜,看来这回是撞大运了,又问唐元宝:“唐姑娘,如果经常心口发闷,是为什么呢?”采菊一直受这个问题困扰,开始还只以为是一时气短,谁知时间一长,偶尔喘气也困难。      谁料唐元宝一听,脸色大变,“这可糟了!”   采菊一听也有些慌了,正中她心事,忙问:“什么糟了?”   唐元宝沉默着不说话。采菊越走越心慌意乱,看唐元宝一味叹气摇头,心里更着急了,终于忍不住追问道:“唐姑娘,到底是哪里糟了?”   “你真的想知道?”   采菊点头。   唐元宝眼见前面就是茅厕,回头对采菊说:“人有三急,采菊姑娘,先去去茅厕。出来告诉你。”   采菊在外面等得坐立难安,像被虱子咬似的心头阵阵焦灼,张望了好几回,唐元宝就是不出来。      唐元宝哪里是要去茅厕,她不过是在等鱼儿上钩。   看这采菊的行事就知道她平日谨慎,不轻信他人。但看她那副样子,应该已经对她神医之徒的身份深信不疑。神医之徒都说糟了,采菊心里肯定直打鼓。拖的时间越长,她的心越乱,满脑子必然只想着“要死了”,哪里会顾得上别的。      等到期待已久的一声“唐姑娘,好了吗?”响起,唐元宝整理了一下衣衫,慢悠悠地回:“嗯,好了。”   脚步才刚踏出门,采菊急急地奔上来,“唐姑娘,是不是奴婢得了什么重病,要死了?”   唐元宝装出很为难的样子,“采菊姑娘,你的病不能拖了,我也很想救你。可惜师父曾经千叮万嘱过,秘方不得外传……”   采菊忙说:“能否麻烦唐姑娘亲自抓药,那便不会外传了。”   唐元宝点头:“好办法,可是我又不能出府,要怎么抓药呢?”   “这府里有药房,奴婢带姑娘去抓药即可。”   唐元宝沉思片刻才微点头,“那请姑娘带路了。”      这药房虽然仆人不少,但唐元宝完全估计正确,采菊身份可不是一般奴婢能比的。   一进门,一股药味扑面而来。   她们两人还没走几步,众人纷纷抬头,一见是采菊,忙停下手上的功夫,向她打招呼。那傲娇的采菊却只冷淡地嗯了一声,挥了挥手,示意他们继续忙自己的事。很快一个老头子谄媚地迎上来,看样子是他们的头儿:“采菊姑娘,是要替大少爷抓药吗,给老夫方子就好。”   采菊依旧摆个臭脸,“没有方子,你去忙吧。这位唐姑娘自己拿药就是了。”   老头子很是识趣,也不加细问便退下了。      采菊这才转头对唐元宝说:“唐姑娘,需要什么药,尽管取便是了。”见唐元宝站着不动,采菊心下了然,知道她是怕秘方外泄,忙说:“姑娘,奴婢在药房外等候,好了唤奴婢一声就好。”   唐元宝见采菊抬步往外走了,她便大摇大摆地走进去拿药,众人见老头子都埋头不理,便都不过问,纷纷自顾自煎药备药。唐元宝手疾眼快,迅速把各种需要的材料都抓齐了,还从内室里偷了几个火折子,才心情大好地步出药房。      采菊早就等得心急如焚,来回踱步,一眼瞟到唐元宝的身影,立刻迎上去。   唐元宝递过去一包药,眉开眼笑,“拿好,每天喝一次,每晚泡脚,不出十天,包你药到病除。”      见采菊如获至宝,唐元宝暗暗偷笑。   其实这采菊不过是肝火旺盛,平时行事太谨慎,有什么也不轻易和旁人说,心里就常常郁结心事,才会胸口发闷而已。唐元宝开的药也全是纾解肝郁,清肝明目的一般药材而已,没什么稀罕的。      唐元宝和采菊回了房,仙人和朱芒不知所踪,但丫鬟多似主人形,采菊谨慎小心,仙人也不是等闲人物,就连走,也安排了一群人,滴水不漏地把守着这宜春院,苍蝇大概都飞不出去。      唐元宝也不恼,一屁股坐下,抓起个桃子吃,还顺手丢了一个给采菊:“来,吃桃子。”   采菊受了她的恩惠,对她也大有好感,接了过来,“谢唐姑娘。”肯接她给的桃子,便算是给面子的意思,唐元宝暗暗高兴,今晚逃跑应该问题不大了。      夜色渐浓。   唐元宝的厢房外,看守着她的丫鬟们早迷昏了一地,被唐元宝费力地逐一拖进了房间里,大功告成后,站在人堆里,左右看了看,一眼看见采菊腰间的佩剑,一时大喜过望,跨过几个人,伸手去摘了下来,吐了吐舌头低声说:“采菊姐姐呀,对不住你啦,先借来用用,改天还你。”   又仔细布置了一番,才跨过横七竖八的“尸体”,推门出去了。      一片乌云悄然飘过,笼罩朗月。   微风吹动着草,几声蟋蟀叫得响亮。   宜春院东门的守卫们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,靠着墙东倒西歪一大片。如果没什么事情发生,这就是一个舒适的夜晚。      突然,一声尖利的惊呼骤然刺破宁静。   “来人啊!走水了!快来人啊!”      守卫们浑身一激灵,一下醒了大半,纷纷抹掉嘴角的口水,互相推搡旁边的人:“别睡了,快起来,走水了!”   守卫头子一声吹号,众守卫齐齐集中到一处。      这时下人们已经开始救火,匆匆抱着水桶而过,守卫头子忙一把拉住其中一个,“哪里走水了?”   “还好是个空厢房,快帮忙,火势很猛,那边有桶子……”那人随手一指身后,就跟着大队走了。      守卫小兵问:“老大,一个空厢房而已,他们去就够了吧……”   守卫头子还没发话,另一边又开始有人尖叫着:“这边也走水了,快来人!”隔了没多久,又是一处火头被点燃,众人顿时手忙脚乱了,抱着水桶四处奔走。      守卫头子断言:“肯定是有人放火,西门的跟着我去抓人,东门的去帮忙救火。”   有人插嘴道:“朱芒哥吩咐过让我们看好这两个门呀……”   守卫头子一想,也对,忙说:“好,你们几个去守着唐姑娘,别让她跑了。”   那几人齐齐道:“是!”   守卫头子想了想,又嘱咐了几句:“尽量别惊动其他院的守卫队和主子们,不然到时肯定难辞其咎了。   众人为难地:“这么大动静很难不惊动他们呀……”   守卫头子说:“现在大家都睡着,这边又比较偏,赶紧灭了火,我到时去疏通一下,这事就盖过去了。好,别说了,分头行事!”      几个守卫脚步匆匆地赶到了唐姑娘的厢房。   一见门外守着的人都不见了,顿时慌了神,本想破门而入,几人对视一眼,都迟疑了。   “这唐姑娘的房间不能乱闯吧……”   “万一大少爷责怪下来……”   “可是要是人丢了的话……”      思前想后,最后还是齐齐推门而入,“啪”一声,几人齐刷刷被当头浇了满满一缸粉末。   “妈的,搞什么……”   “混蛋,谁伏击我!”   “……头晕。”   轰然一声响,几人齐齐倒地。      过了好一阵,人堆里才有人醒来,采菊揉着发胀的太阳穴,慢慢坐了起来,借着隐隐的月光,看着周围倒下的一片,眼睛瞬间睁大。   ……糟糕!      唐元宝的逃跑计划堪称滴水不漏,天衣无缝。   迷昏众人,放火,她劫持了个两个丫鬟,逼她们分别画了路线图作对照,又问了详细的巡逻路线、人数时间间隔,各出口守卫的人数。      唯一的问题是,唐元宝是个路痴。 5 5、金屋藏娇3 ...   唯一的问题是,唐元宝是个路痴。      她捏着那个路线图,硬是迷路了。还好之前师父教过她的粉末记任法,她才能走出宜春院。走过好几处小楼,躲过守卫,唐元宝的脚步终于停住在一座砖红色小楼前。      她低头看着那路线图,一边往地上洒粉末,喃喃道:“绕过这小书斋,小书斋……这座小楼应该就是书斋……那前方就是出去的大门了。”还没来得及高兴,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。唐元宝一下子僵了,回头一看,干笑了几声,“哈,哈,采菊姑娘,这么巧,你也来赏月吗?”      唐元宝千算万算,算漏了一点。   采菊没被迷昏多久就醒了。而且这洒下的粉末能帮唐元宝记认出去的路子,也能给采菊提供了追捕的线索。采菊可不是路痴,用上轻功,轻松地追了上来。      采菊面无表情,“唐姑娘,跟我回去吧。”   唐元宝说:“采菊姑娘,我毕竟救你一命,你忍心看着我被困在囚笼里?你就假装被我迷昏了,你家少爷不会怪你的……”   采菊打断她的话,“唐姑娘,就是因为你救我一命,我才……”   突然一把粉末直洒向采菊!   采菊一下软倒在地,唐元宝一把接住她,轻轻把她放在地上,双手合十,“对不起了,采菊姑娘,多多包涵哈。”      好险!简直一头冷汗。   这采菊果然是练功的底子,下了这么多迷药居然一下就醒了。   还好她唐元宝也不弱,暗自留了一手。      本来绕过书斋就是大门,翻个墙就逃出去了。唐元宝鬼使神差地脚步停了停,往里头瞄了一眼。   里面藏着的都是书呀……   她和书有关的历史,都是满腹的辛酸史。      当年唐元宝的爹花了大笔银子请人来教她弟弟念书,她爹宠她,不顾家人反对,让她也一起学,总算会识字了。唐元宝会识字了,满脑子只想看那些杂书,天天往藏书房跑。她二娘知道她爱看书,就总说些酸话,姑娘家看什么书呀,还故意把书摆得高高的,她个子不高,偷溜了进去还是够不着。等个子长高了,等她把二娘收拾得服服帖帖,却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。      她爹总觉得她被退婚是书惹的祸,后悔得捶胸顿足,“当年就不该让你识字呀!”最后干脆一把火烧了那些书,甚至她弟弟的书也让那教书先生带回去,从不留在家里。   她从此和书绝缘了。      唐元宝抬起头,看了看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,“藏经阁”   藏经阁的门虚掩着。   她吞了一口口水,脚步不由自主就往藏经阁迈去了。      手用力一推,那门无声地打开,透出光来。里头点着几盏油灯,光线昏暗,竟似乎没人守着。   她舔舔唇,心跳得极快,甚至都没注意到自己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,抬步跨过门槛,就进去了。   她拿过桌上的油灯在手上,用灯一照,瞬间那场面震撼得她一时说不出话来。      全是书,满目看去全是书。   一排排高大的书架横在眼前,整整齐齐地放满了书。   往右边扭头一看,还能隐约看见一条楼梯往上,大概楼上也全放满了书。      商贾人家的书也就是摆着好看罢了,为了充面子才买几本回来。她哪里见过这样的大阵仗,一时脑子都空白了。简直就像一个穷光蛋面对一屋子的金银珠宝!      她心如擂鼓,激动地轻摸了摸书架边,轻吐了口气,取了一本到桌上,还没来得及细看,只听门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,心里暗叫,糟糕,不是被发现了吧?      唐元宝猛地站了起来,“哐”一声打翻了笔洗,水很快泻了一桌,很快浸湿了旁边的卷轴筒子。她焦急地边抓过一旁的布擦着,边听门外的动静。擦了几下才忽然想起这可是仇人的卷轴,管它做什么,还是先溜了。      她随手从书架里抽了两本书塞在怀里,看了看外头的动静,就赶紧溜之大吉。      只剩最后一步了,翻墙。   顺利在望!   她手心都冒汗了。   唐元宝抬眼看着这高墙,左右谨慎地张望了几眼,就一个飞身跃了上顶,再屈膝一跳,轻松地落地。   ——逃出来了!      唐元宝翻过无数的墙,这个高墙算是最让她欣喜若狂的,一时差点要欢呼。忽然想这牢笼折腾了她这么久,总要看看这府邸叫什么。于是脚步一转,又折了回去,她当然不敢明目张胆冲到那府邸门前看,便躲在府邸门正对的小巷子,再小心翼翼探头去看——      牢笼门上挂着两个大大的红灯笼,上面写着两个大字。   抬头一看,牌匾上也挂着两个一样的大字。   姚府。      姚府。   水寒居。   轻风吹起素雅的白玉珠帘,叮当作响。水寒居的窗户大开着,窗前一张书桌,桌上摊开的雪白卷轴,画上的少女手执软鞭,嫣然一笑,娇俏百媚生。   白玉般的修长手指握笔,轻轻在点上一点红。微风从窗外吹入来,掀起柔白衣衫一角,微微扬起,姚雪天的神色只专注在画上,对此一无所觉。      采菊已跪在地上半个时辰,她端着的茶都凉了,姚雪天只依旧低头作画,旁若无人。   直到他完成这幅画,才似乎感觉屋里有人,微转头,见是采菊,才笑道:“采菊,来了怎么不叫我?”      采菊手发酸,得了恩准,才敢把茶放下。   少爷的心思向来难猜。采菊甚至摸不准他是知道了唐元宝逃跑,才迁怒于她,罚跪了她半个时辰,还只是真的沉迷于作画。   采菊只得如实禀报,“少爷,唐姑娘昨夜离开了。”   姚雪天淡然一笑,似乎早就料到了唐元宝会连夜出逃,甚至语气里还有些安慰的意思:“我知道你尽力了。”   采菊心中一暖,情不自禁就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:“少爷不把她追回来吗?”话刚说了出口,立刻就后悔了。      没想到姚雪天却回答了,“不用。”   采菊这回没再多嘴,姚雪天却自顾自说下去了:“我自有办法让她回来。”    6 6、追捕美人计划 ...   还有什么比才出虎穴,又入龙潭更悲剧?   她以为她千辛万苦逃出了魔窟,就奔向了幸福生活。谁知那原来是噩梦的开始。      唐元宝呆立在唐家大宅前。   眼前,两条黄色纸条牢牢粘在唐府的大门上。   一个“封”字贴在纸条交叉处。   她怒气攻心,大步上前,一下撕了封条。旁边路过的人见她撕了封条开始指指点点,她回头一瞪,凶神恶煞地:“看什么看,当心我把你眼珠子挖下来!”   这一眼吓得那些指点的手指忙都缩了回去。   唐元宝撕了封条,一把使劲推门进去。门上的朱红漆甚至都掉了,一推门就发出嘎吱一声。她一脚跨过门槛,心扑通直跳,只觉得大事不妙了:“爹爹!唐连子!快出来!”      空落落的大宅回响着她的喊声。野草无人照看,长得快半人高了。遮天大树沙沙作响。   整个庭院异常安静,没有人应答。   唐元宝心里凉了半截,忙一个个房间找过去,不仅她爹,她弟弟,她爹养的那些莺莺燕燕,一屋子下人,别说人影,鸟毛都没一根。一屋子的人凭空消失了。房间更像是被搬空了似的,连值钱的家具都没有留下一个。      要去哪里找这一屋子人?   要找人,需要有银子吧……   银子……   唐元宝突然浑身一个激灵,忙转身直奔自己的房间,一路上耳边呼呼的风声拍打着脸,她脑子近乎一片空白,只顾猛跑。      终于一个急转弯,手一把抓住了墙角,刹住了脚步。她感觉着心跳如擂鼓,大口大口喘着气。   眼前就是她的闺房,只要走进去看看,就知道她的房间是不是也被搬空了。但这一刻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唐元宝,竟然莫名生出了些畏惧来。最后还是一咬牙,推开了房门。      房间是空的。   只剩下几张破破烂烂的桌椅,连她的象牙床都不翼而飞。她猛扑到梳妆台,一把扯开抽屉一看——也是空的!   曾经装满金银珠宝的抽屉空空如也,甚至她私藏的软鞭武器,什么都没了。   她瞬间慌了手脚。   难道是破产了,还是夹带私逃,还是……她脑子一片混乱。      不怕不怕。   唐元宝揉揉头发,来回踱步。   冷静,唐元宝。   想到她还有个暗格,唐元宝稍微镇定了些。她的暗格里头藏了五千两银票,就是为了防着个万一的。知道这个暗格的人,只有唐元宝她爹。   唐元宝咽了咽口水,双手用力把梳妆台顶开,推到一边去。很快,地上露出一个凹槽,她伸手去拉开——   空的!   她不敢置信地看了几眼,还伸手进去反复摸了摸,确认它真的空了。   唐元宝一屁股坐在地上。      和唐元宝一样焦头烂额的,还有姚府的丫鬟小翠。      小翠是照看藏经阁的丫鬟,她昨晚不过是偷溜了回家看她病重的爹,今天一早,就被人从床上狠狠扯了下来。   采菊冷着脸,几幅卷轴“啪”一声摔在地上。那几幅黑糊糊的卷轴被浸泡了一夜,湿哒哒的。   小翠吓软了腿,脸一下白了,喃喃道:“怎么,怎么会……”      那几幅可不是寻常画,是大少爷画的少女图。她偷偷展开来看过,里头画的都是同一个姑娘,大概是大少爷的心上人。别说下人们,甚至是少爷的嫡姐妹都被警告过不能乱碰这些画。现在那些画全被她一个人毁了。   小翠胡思乱想着,整个人六神无主,腿一下子软了,发着抖边爬边去抓采菊的腿,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掉:“采菊姐,只有你能帮我了啊,我也不知道怎么就……昨天我去看我爹了……”      “帮不了,你去找少爷,等他处置。”   小翠浑身一震,哭得更厉害了,“采菊姐……银子……我……”   采菊一脚踹开她:“你自己说说,这事是银子能解决的吗?”   小翠眼里最后一点光亮也悄然黯淡下去了,嘴里一直喃喃地道:“完了,完了。”   采菊怜悯地看了她一眼,还是转身抬步走了。      采菊边走边揣摩着大少爷的心思。   他自信满满,好像唐姑娘真的会回来似的。他说的法子,到底是什么呢?      “办法很简单。”   花园里各式奇花高低错落有致,在春光下绽放,相映成趣。   一身雪衣随风轻摆。   淡绿靴子在一棵桃花前停住了,一双玉色的手接住了飘零下来的一片桃花瓣。桃花柔润的花瓣看来很是饱满。      旁边的朱芒好奇之极:“少爷,你说的方法,是请个御厨吗,我看那唐姑娘确实是个饭桶。”   漂亮的唇角微翘起,姚雪天摇头道:“不是。”   朱芒百无聊赖地抓了片树叶叼在嘴上,疑惑地拧起眉,等着他说下去。   “办法很简单,”姚雪天微微一笑,劲瘦修长的手指轻握住了桃花的顶端。“让她绝望。”   话音刚落,“啪”一声折断了桃花枝。      朱芒心里咯噔一下,打了个冷战。少爷不过折个树枝,也不是杀谁的头,甚至还带着笑,可怎么觉得一股寒气从后背冒起,虽然要折腾的对象不是自己,可还是觉得好可怕……      “朱芒。”   “啊?”朱芒浑身大大一抖。   “怎么脸都白了?”姚雪天回头看他。   “没,没事。”      采菊这时从花园外进来,她比朱芒讲究礼数,等脚步停在少爷面前,才恭敬地唤了一声:“少爷。”   姚雪天“嗯”了一声,“有事?”   采菊道:“少爷,藏经阁的画全毁了。”   姚雪天错愕,“谁毁的。”   “藏经阁的丫鬟小翠昨夜没有守着。所以……不知道是谁。”      姚雪天似乎想到了什么,“采菊,替我清点这藏经阁,还有什么丢失的一起来报给我。”   采菊早料到姚雪天会问,不紧不慢地回答:“少了两本书。一本高云疑事,一本医斋奇闻录。”   姚雪天嗯了一声,“知道了,你下去吧。”   采菊迟疑着问:“小翠该如何处置?”   姚雪天微微一皱眉,刚想说话,忽然听见门外有人尖叫着:“有人跳井了,快来人!”      采菊心里一震,猛然看向姚雪天,“少爷。”   姚雪天一点头,“去看看。”      跳井的正是小翠,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断气了。采菊不敢走近,隔得很远,只看见有几个人围着小翠的尸体,“唉,怎么这么想不开呢。”   “听说是把少爷的画全毁了。”   “怪不得。”      那软绵绵的手垂了下来。   采菊心里一震,竟不敢直视,耳边听见姚雪天低低一声叹气。   心里隐隐浮起一丝愧疚,但不禁想,就算等少爷处置,也未必是比跳井更好的结局。她侧头看了姚雪天一眼。      那么,到底是谁毁了那些画?      比小翠更焦头烂额的唐元宝却没有跳井,而是爬上了梳妆台,蜷缩着睡了一晚。      昨天唐元宝以为,最惨的事莫过于偌大一个唐家被搬得连渣渣都不剩,人也不见了,被迫睡梳妆台,还身无分文饿肚子。   今天她发现,悲剧是无下限的。   她的懒腰刚伸了一半,隐约的吵闹的声音就冲入耳朵。她的闺房离大门有点距离,听起来也只是依稀的吵闹。唐元宝拉了拉衣服,跳下梳妆台。越往大门走,那吵闹声越大,快到门边时,几乎震耳欲聋。   一阵阵声浪涌来,结实的大门似乎被什么猛烈冲撞着,微微晃动。   外面的人似乎一直愤怒地喊着一句什么话,吵杂的声音听得不太清晰,唐元宝往前走了几步,总算听清楚了。      “唐元宝还钱!”   追债的!   唐元宝差点惊呼,脚步一下子刹住了。   她走到一旁的高墙,高墙旁的参天大树,树冠茂盛,正好可以挡住她。她摩擦了一下手掌,一跃翻了上去,躲在树叶后,悄悄看门外的情景。   真的是来追债的……   这些人肯定是昨天收到风声,知道唐家有人回来了,今天就立马二话不说赶来要债了。   外头的场面人潮汹涌,每人脸上都是愤怒之极的表情,潮水一样撞着那大门。虽然说唐元宝昨晚挖出几个锁,全挂在大门上了,可那掉漆的大门已然开始微晃,像垂死顽抗的老仆,不知能熬得住多久。      突然,外头不知谁高喊了一句:“我们踹门进去!能抢多少是多少!”   一石激起了千层浪,愤怒绝望的人群像看到最后一束光似的,像打了鸡血一样,群情激昂,很快有人找来了木桩,对准大门,使力一撞!      唐元宝看得心惊肉跳,正想着要逃,忽然又是“砰”一声巨响,脚步往后一缩,差点从墙上掉了下来。 7 7、追捕美人计划2 ...   唐元宝看得心惊肉跳,正想着要逃,忽然又是“砰”一声巨响,脚步往后一缩,差点从墙上掉了下来。      紧接着,“砰”粗壮的木桩重重往掉漆门上一撞!   沉闷一声“嘎吱”——   门被撞开了!      唐元宝心里咯噔一声。   人群狂喜着一涌而入,唐元宝忙往树上缩了一缩,遮住自己的身影。抢掠的狂潮兵分几路,涌进了四面八方。      居然这么多债主……      见人群似乎大多往内堂走去了,唐元宝才敢转过身,从墙顶纵身一跳,轻盈着地。   脚刚落地,就听见宅内传来巨吼:“唐元宝跳墙出去了,快追——”      好眼力!   唐元宝吓了一跳,拔腿就跑,可惜一晚上没吃东西,一时虚软无力,身后那几十条腿很快追了上来,团团围住了她。   唐元宝无路可逃,只得停了脚步。   “别跑了,唐元宝!”众人嘴上喊着,却都不敢有什么动作,虽然仗着人多势众敢上门讨债,可毕竟这唐元宝臭名远播,恶名昭著,一个不小心,大概要被打得屁滚尿流的。没人愿意当出头鸟。      唐元宝环视周围,追出来的才二十来人,如果她的鞭子在手,力气够的话,还勉强能打得过,可现在,鞭子不在手上。而且,她好饿……      唐元宝硬挤了副笑脸出来,“嘿嘿,各位叔叔伯伯,有话慢慢说,别气别气。”      一个肉胖子左右看了看,见周围的人不说话,横下一心大步走出来:“唐元宝,今天说什么也得还钱!”   唐元宝干脆耍起无赖来,“什么钱啊,我怎么不知道我借过你钱。”   肉胖子说:“你爹建了个什么保平安商号,骗我们说,谁投了银子可以保半年的平安,如果这期间出了什么岔子,就赔银子。结果不到半年,他倒先翘辫子了!他一死,那商号就倒了,你二娘还卷款逃走了。你别想走啊!今天不把钱还我们,别想走!”      唐元宝一听“他翘辫子”了,猛地抓住那肉胖子的手:“你说什么,我爹,我爹死了?”   众人不答话,可一看他们的表情,唐元宝就明白了,脑子像被猛然敲了一棍,蒙了。   她爹……死了。      她的眼眶才红了半圈,眼泪还没来得及出来,一旁的妇人插嘴道:“唐姑娘,你死了爹不好过,我们穷人家更不好过呀。你家有田有地有铺子,卖了先把钱还我们,你们大富人家少一二两银子不碍事,我们少了可是天塌下来了!”      谁要可怜她家破人亡,她可是坏得透顶的唐元宝啊。众人纷纷应和,“是啊,唐元宝,你卖掉那些田地也够你安稳过一辈子了。”      唐元宝半句都听不进去。   什么保平安商号,她听都没听过。如果二娘卷款逃走,那她弟弟呢,她几个姨娘呢?她爹死了,那是谁拿走她暗格里的银子?   她脑子就像有无数疑团在爆炸。      “少跟她废话了,交田契屋契出来,我们就放过你。”肉胖子恶狠狠地一摊手,“拿来!”   一时间人人生怕落后于人,纷纷逼近她,摊开手掌要钱。   “唐元宝,田契!”   “屋契也行!”   “要么交地契!”   唐元宝这时才回过神来,田地宅子铺子契什么的,她从来不过问,都是她爹在管。何况这家都被搬空了,哪里会剩什么田契给她?      她被逼得无路可退,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,背后抵上了一堵肉墙,那人把她狠狠一推,吼着:“唐元宝,你逃不了了!”   早知道就练好轻功了,哎……      宅子搜不到什么东西的其他债主,听见外头的动静,纷纷走了出来,眼见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,齐声喊着“还钱!”   唐元宝这回真的笑不出来了。      忽然一道黑影凌空闪过,那黑衣人一手圈起唐元宝的腰,“走!”一跃而起。     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,那人抱着唐元宝“哒”一声踩过几个人的肩膀——“啊!”被踩的人尖叫出声,待众人闻声去看,那黑影已经不见了。      唐元宝被圈着腰,耳边唰唰风声扑打着,见远离了人群,总算大大松了口气,转头去看旁边的黑衣人,轮廓刚硬,鼻梁挺直。   英雄救美的硬汉!   唐元宝这才想起要道谢,“谢大侠救命之恩。”   大侠没说话,只唰唰地踩过屋梁上的砖瓦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      两人很快在一处平地停下步子。   大侠松开她的腰,低声说:“到了。”   到了?   唐元宝抬眼去看,只见两个吊着的灯笼微晃,高悬着红牌匾上写着两个大字,衙门。      她顿时无语凝咽,转头问,“大侠是要带我来击鼓鸣冤吗?”   大侠说:“我是奉命缉拿你归案的捕头,不是什么大侠。”   “……”   欲哭无泪。      唐元宝趁他不留神,双指用力狠戳他眼珠!   他“啊!”了一声,猛然捧住受痛的眼睛,急急后退一步,。   唐元宝偷袭成功,得意洋洋,正要偷溜,一抬头,衙门的大门慢悠悠地打开了。      里头走出几个持棍的衙役,夹着个不停反抗的少年出来了,少年一脸怒容,在他们手下扭动挣扎,“我不去!”   一个衙役一拍他后脑,恶声恶气吼了句:“老实点!”   少年立刻老实了。   衙役们这才拖着他往右边去了。      唐元宝本来想要逃,一眼看到那少年,愕然地停住了脚步。      有衙役朝这边看了一眼,立刻棍子一挥,指着唐元宝,大喜道“唐元宝!”一边招呼其他衙役:“弟兄们!回来!别去唐府了!”衙役们闻声,纷纷停下步子回头看。      少年一抬头见到唐元宝,大哭出来:“姐姐救我!”      几个衙役朝她围捕过来,一眼见到自家捕头一脸痛苦,抱着眼睛蹲在地上,齐齐惊恐地倒退一步,有个衙役偷溜了进去,大概要找人支援。唐元宝抓紧机会,一手夺过其中一个衙役的棍子,旋转着一挥,几个衙役就齐齐倒下了。      唐元宝跑上前,抓了掉在地上的一串钥匙,也顾不得解开少年的锁链,扯住少年的手就跑。   拖着少年跑得慢,没走多远,十来个衙门捕快们很快追了上来,齐齐围攻这两姐弟。那些捕快可不同市井小民,也不跟她们废话,直接上来就是明刀明枪的对战。      少年瞬间吓傻了,死死抓住唐元宝的手不放,手心汗湿一片,喋喋不休:“姐姐我知道你不会抛弃我的!我们姐弟情深,其利断金。”   唐元宝和捕快过招还自顾不暇,还要听他在旁边罗里吧嗦,忍不住回头怒道:“闭嘴!”少年突然惊呼一声,“……姐姐小心!”   捕快冲着她背后就是直直一刺!   唐元宝麻利一侧身,躲过了捕快的刀刺,顺势一脚踢飞了那人。她手上就一根破木棍子,捕快手里拿着的可都是亮闪闪的刀啊!她猛踹其中一人的要害,总算突破了围攻,随即猛甩开少年的手,“姐姐有点事,先走了!”说着躲过一个捕快刺来的刀,猛吸一气,拔腿狂奔。      “追!”   捕快们纷纷朝她逃跑的方向追去,少年趁机想溜,一只手揪住少年的后领,“老实点!”   “……”      “唐元宝!你逃不了的,认命吧!”   唐元宝没力气,跑也跑不快,眼见众捕快追了上来,她灵机一动,从怀里飞快掏出一大包药粉猛泼向捕快们,同时大叫一声“小心毒药!”      捕快们不知真假,一时之间反应神速,不约而同齐齐捂住鼻子,迅疾地倒退几步。   白烟弥漫。      其实哪里是什么毒药,不过是唐元宝用剩的迷药而已,差不多是迷倒一个人的分量,里头还混了大量没用的烟雾粉,这么天女散花般一洒,能迷倒一个半个捕快就该偷笑了。   众人哪知道这么多,他们知道唐元宝的名声,生怕是剧毒的药粉,不敢轻敌,一时迟疑着都不敢上前,等白烟散去八九成了才想起要追,哪里还有她的影子?唐元宝早就趁乱溜之大吉了。      唐元宝打定主意要回去救那个没用的弟弟唐连子,他现在该吓哭了,可能还要失眠,又要翻来覆去说些姐姐狠心之类的话。她重重叹了一口气,牢房的捕快应该已经也布下天罗地网,等着她今晚自投罗网,狠狠治她一个欺诈百姓的罪名。可毕竟是同一个爹娘生的兄弟,她哪里做得到见死不救。   她边走边想,总算让她想出了个劫狱的法子来了。可是得先填饱肚子。      脚步刚走到杨尚书门口,她的肚子找准了时机,发出咕噜一声,惹得那两个守卫大笑。      唐元宝走上去,还没说话,那两个守卫就先发制人,收起了笑容:“去去,叫花子,一边去,这里没有饭给你吃。”      叫花子?!她刚才和捕快们的过招实在不容易,衣袖上都被刺破了,还受了点轻伤。不过是狼狈了一点,怎么就成叫花子了?   唐元宝眼露凶光,正要挽起袖子,忽然肚子又是咕噜一声。      守卫甲见她想讨架打的架势,顿时笑得前俯后仰,扯扯守卫乙的袖子:“哈,快看,这臭叫花子还想打我们……”      “休得对贵客无礼。”身后的门无声地打开。 8 8、仙人救美 ...   守卫甲见她想讨架打的架势,顿时笑得前俯后仰,扯扯守卫乙的袖子:“哈,快看,这臭叫花子还想打我们……”      “休得对贵客无礼。”门无声地打开了,唐元宝顺着那双长腿看上去,一张熟悉的脸正训斥着那两个守卫。   唐元宝喜逐颜开,“杨杨杨!”      两个守卫顿时面如土色,惶恐地:“少爷!”   杨隽修冷着脸,“还不向客人道歉。”   两守卫诚惶诚恐,道歉话说了一堆,见唐元宝脸色转好,杨隽修才点头,“行了,唐姑娘也不是小气之人。是吗?”   唐元宝哼了一声,刚想气昂昂地走进府,谁知肚子又不合时宜地咕噜一声。这回两个守卫不敢笑,倒是惹笑了杨隽修。      他故作客气地一行礼:“唐姑娘赏脸在寒舍吃顿饭吗?”   唐元宝大笑,“荣幸荣幸。”      唐元宝吃了一点,筷子就放下了。杨隽修探头过来,见她每样菜都只夹了几筷子,夸张地哇了一声,“大胃王转性子了?以前还说最喜欢吃我家厨子的菜,现在吃了一点,我家厨子可要伤心了。”      唐元宝懊恼地抓抓头发,“一想到唐连子可能吃馊饭菜,我就有点不好受,你不知道他有多挑食……”   杨隽修见她提起唐连子,换上严肃的表情:“元宝,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,我们这么多年朋友,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。我知道你疼弟弟,肯定会去劫狱。如果你信得过我,我可以帮你查明你爹这件案子,但令弟要在狱中先委屈一段时间。”      唐元宝摇头,她不想拖累朋友,笑眯眯地:“不用不用,杨杨杨,你只要借我银子就可以,其他的我自己想办法。”      杨隽修知道她的性子,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强,只好屈服了,一戳她的头,“死脑筋!”   唐元宝嘿嘿一笑,“杨杨杨,好像胃口又回来了……”      京城的牢房阴暗湿冷,阵阵恶臭从各处逸出,偶尔传来生不如死的呻吟声。衙差押着唐连子,开了牢房的门,一踹他屁股把他丢了进去。临走前,衙差凶神恶煞地一瞪眼:“老实点!”就自顾自地喝酒去了。   唐连子撇撇嘴,朝那人远去的身影呸了一口口水,就熟悉地往稻草上一滚,很快呼呼大睡。      脚步声靠近,在牢中一步一步走近唐连子的狱室。唐连子翻了个身,睡得朦朦胧胧间,似乎听到什么声响,忙一骨碌就爬起来,心砰砰直跳,一下窜到门边,从栏间探头张望。半响,转角处才现出一个身影,一手握一个饭菜盒子,弯下腰把饭派给每个狱室。   送饭的大婶。   唐连子失望地垂下肩,一摸肚子,好饿,不由扯着嗓子大吼,“送饭的大婶,快点啊!饿死人了!”   大婶肩膀抽了抽,似乎想回骂的样子,却没说什么,很快又继续低头派饭。   唐连子伸了个懒腰,又缩回他的窝里,哼着小曲闭起眼来,那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就像在他的画舫上等着吃上好的糕点似的。      终于大婶到了眼前,一份饭重重地摔在地上,还洒出了一些,“喂猪了!”   唐连子慢悠悠地睁开眼,“大婶,你什么态度啊!风水轮流转,以后你可不要栽在我手里啊……”   大婶青筋爆起,猛一抬头,压低声音:“唐连子,你住得很开心不想走了是吧!”   唐连子一下子瞪圆了眼,一个飞扑到栏前,“唐元……姐,快救我!”   唐元宝急急地嘘了一声,左右看了眼,众人都只顾埋头吃饭,满意地一点头,“好。”   前车可鉴,唐连子紧张地一把抓住她的手,“姐,姐弟情深……”   “知道,还不到时候。要是我存心不救你,我回来犯什么傻啊。”唐元宝恼了,这弟弟真是要把她蠢哭了。“你抓疼我了……”      话音刚落,接连十几声重重的落地声,周围几个狱室的人纷纷被迷晕倒地,唐元宝勾起唇角,眼光一闪,一手劈开那锁,扯出弟弟来,“走!”      唐连子边被扯着跑,边震撼地哇哇叫,“隔壁这两傻子天天吵,哼,这回死在我手上了吧!”被他姐一瞪,忙改口道:“……死在我姐手上了吧!”      唐元宝气急败坏,“别说话!留点口水跑路!”唐连子悄声问:“前面有官兵守着……”   唐元宝哼了一声,“那些废材,就顾着喝酒,我还没用迷药,他们就醉成了一滩了。”      唐连子谄媚地拍马屁,“姐姐好厉害!”   “……”   两人出了狱室,外面的官兵果然醉成了烂泥,东倒西歪一大片,唐元宝皱眉,暗暗嘀咕,“总觉得太顺利了一点。”   “姐,我那里还有点银子哦,”唐连子见风平浪静,心情放松了些,说话又恢复了往常的调调,开始喋喋不休地唠叨,“出去之后可以做点生意,东山再起。说起来,这里的饭菜还真的是难吃,我出去之后要吃顿好的,对了,还要去找小红姑娘跟她说……”      唐元宝被他整烦了,一巴掌拍上他的脑门,“别吵!让我静一下,想想。”真的不对劲,她慢下脚步,这里的守卫只有五个人,按理说,他们肯定猜到自己会来劫狱,不可能人这么少……她四周张望了几眼,刚刚她假扮送饭大婶,也没有官兵检查……她抬头一看,脸色大变,糟糕!她一把扯住自顾自往前走的唐连子,“过来!”      唐连子转头问:“又怎么啦唐元宝。”话还没说完,身后一盆药粉后方“轰”一声洒了下来,唐元宝飞快捂住自己的鼻子,又一个箭步上前捂住他的鼻子,急急往狱室里退。幸好唐连子还没走到那门口,药粉离他有点距离,没把他迷晕,不然拖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唐连子,更跑不掉了。      两人急急退回了狱室,唐连子又急了,一把扯住唐元宝,“姐姐,那是怎么回事啊?”唐元宝苦恼地一抓头,“中了埋伏,估计他们很快会过来了。现在更不能出去了。”      唐连子懊恼了,“我还想去找我的小红……”   “闭嘴!”唐元宝一拍他的头,“让我想想办法。”      “不用想办法了。”远处传来迅疾的脚步声。“你们跑不掉了。”   两姐弟齐齐抬头,只见眼前一名硬汉领着一堆捕快赶来。   硬汉一身黑衣,鼻梁挺直,身形高大,一看就是又是那阴魂不散的“大侠”!   唐元宝心里暗暗叫苦,他武功高强,硬拼是不可能的。上次那招也不能再用了,正在焦急间,一旁的唐连子还露出一副大惊失色的神色来,扯扯唐元宝的袖子,用大家都能听见的声音叫道:“姐姐,被伏击了!”      饶是这么紧张的针锋相对,捕快们还是忍不住笑了。只有那硬汉捕头没笑,冷着脸下命令:“把两人关进狱室里,唐元宝关到女狱室,唐连子关到男狱室。”   捕快们齐齐领命:“是!”      唐连子忽然抽出唐元宝腰后的剑,大声“啊啊”叫着直直冲着硬汉就劈过去。硬汉一侧身躲开,忽然唐元宝趁着硬汉转身,猛然一把小刀抵上了他的喉咙,随即“啪”一声点了他的软身穴,大叫:“统统不准动!唐连子,过来跟我走!”   唐连子狗腿地忙跟上,边拍手:“姐姐好厉害!”   “……”唐元宝嘴角一抽,见捕快们跟着,手上一用力,那硬汉的喉咙就多了一道血痕,“是不是想你的捕头死?”   捕快们面面相觑,脚步齐齐顿住了。   硬汉冷哼一声,“不用理会我,要是让她跑了,百姓们的血汗钱……”   “少废话!”唐元宝低喝一声,“我会还他们,给我时间。”正要叫唐连子先走,唐连子这回长脑子了,低声说一句:“姐姐我先走一步!”就拔腿往外跑。      唐元宝押着硬汉,加快脚步往外走,只听身后又响起脚步声,以为唐连子害怕不敢走,要等她,不由发火道:“唐连子!让你快跑,听见没!”      唐连子慢慢往后退,颤声道:“姐姐……这人有剑……” 9 9、仙人从天而临 ...   唐连子慢慢往后退,颤声道:“姐姐……这人有剑……”      唐元宝一回头,光影处雪白冷光一闪,一把剑抵住了唐连子的喉咙。握住的剑,正是她在姚府看见的那一把花削剑。有人渐渐从光影处露出身影——朱芒。      唐元宝脱口而出:“别伤了他!”      一个柔和的声音轻道:“朱芒。”   朱芒倏地收回了剑。      唐元宝心里咯噔一跳。难道是……   很快光影处缓缓走出一个白影,绿靴白衣,飘飘若仙,眉目间透出几分仙气,一滴泪痣垂垂欲坠。      虽然朱芒放下了剑,可武林高手夺人性命从不靠剑。唐元宝心里绷着一根弦,握刀的手一紧:“姚雪天,快放了我弟弟!”这么喊着,心底清楚自己毫无筹码,姚家这世仇报得真是时候。      姚雪天笑着摇头,软着声音,“唐元宝,我不会伤害你弟弟。你先放了聂捕头。”   这人真是古怪,明明凭他的武功,唐元宝即使手里握着人质,也毫无胜算可言。但他偏偏要和她讲道理。   唐元宝大声说:“你先让我弟弟走!”   聂捕头忽然开口了:“唐元宝,姚公子武艺高强,更胜我一筹,你别妄想可以逃脱。”      唐元宝怎么会不知道,但偏不肯放过这个机会,一扬下巴:“放还是不放!不放我就割了他的喉咙!”   姚雪天似乎极是无奈,“唐元宝,我是来帮你的。你和你弟弟都可以离开这里。”   笑话!两家是世仇,姚雪天心知肚明,今天来分明是想落井下石,居然还敢“我是来帮你的。”骗人也不打草稿!   唐元宝差点笑出声来,顺着他的话说下去,“好啊,你要怎么帮我?”   “我会帮你还债。”      这话一出,全场哗然。   帮世仇还债?   不仅唐元宝啼笑皆非,唐连子、周围一众捕快也露出古怪的表情,许久,聂捕头才严肃地发话了:“姚公子,请你帮忙尽快捉拿嫌犯唐元宝,别胡闹了。”      姚雪天静了一静,似乎在斟酌着如何开口,半响还是重复了那一句:“我会帮她还债。”说完,转头看向朱芒,低声说:“银票呢。”   朱芒很快掏出一叠银票来递给姚雪天。      姚雪天接过,递给唐元宝,“唐姑娘,拿着吧。”   唐元宝直觉感觉这是奸计,为了诱她放开聂捕头的,怎么也不肯接。姚雪天转手递给了唐连子,“唐兄。”   唐连子傲娇地哼了一声,表示不屑。   朱芒两眼冒火,“你们别太过分!信不信我家公子把你弟弟戳出几个洞来!”      唐连子冒了一头冷汗,慌张地凑过去他姐姐身旁,“姐姐怎么看?接了好像很没骨气……”   唐元宝一点头,“接!”   姚雪天微笑着递过去,唐连子上前一步,劈手夺过,又飞快缩回唐元宝身边。      朱芒鼻子里喷出气来,“早这么识相多好。”   姚雪天淡淡扫了众人一眼,“那大家可以把刀剑收回去了?”      捕快们对视一眼,没动,又齐齐看向聂捕头,等他的命令。   聂捕头沉思道:“银子必须交由官府保管,以备……”   唐元宝满意地一点头:“好,唐连子,把银票给他们,我们走。”   唐连子有些担心,迟疑着不肯交,“姐,万一他们出尔反尔,我们不是亏大了。”      要不是手里握着刀,真想狠狠给他后脑勺来一下!银票都还了,那些捕快捕头没了借口,还能拿他们怎么办?是姚雪天拍胸口说替她还的,姚府的名声在后,怎么可能开假银票,戏弄官差?   唐元宝怒了,“叫你给就给!”   唐连子颤颤巍巍地递给了聂捕头,“你别再抓我回来了……”      唐元宝松开了手上的刀,扯着弟弟的手,“还扯什么屁话,走了!”经过姚雪天的时候,她脚步慢一点,压低声音说:“谢谢,我会还你的。”      姚雪天只是微笑,看着他们离开。   朱芒在旁边问:“少爷,就这样让他们姐弟走?”   姚雪天道:“回府。”      一路上,唐元宝心事重重,从牢狱中出来,大大地吐了一口气,却丝毫不觉得轻松半分。唐连子偷偷看着她的脸色,也不敢说话,只默默跟在她屁股后走。      路过一个面摊,唐连子看了几眼,忍不住偷偷咽了口口水,冷不防唐元宝一转头,“唐连子!”唐连子吓了一跳,“干嘛?”      唐元宝黑着脸,“这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”   “哎,你这一年死哪去了,害全家担心死了!那天看到你还以为诈尸了……”   唐元宝嘴角一抽,“以后再说这个吧,爹爹他……”   “嗯,丧事都办了,不用担心。你知道的吧,欠债的事,还有那几个可恶的姨娘们,尤其是二娘,居然卷了钱跑了!”唐连子一打开话匣子,就滔滔不绝,“你不知道那天我从小红那里回来,看见房子都空了,真的吓坏了,后来还被官府抓了……”      唐元宝打断他的话,“我房间的……”   “还好我聪明,我还剩了点钱,爹临死前告诉我,你房间暗格藏了五千两银子。我也一起藏起来了!”   “啊!原来是你拿走了?”唐元宝欣喜若狂,顿时觉得天亮了,侧头一看旁边有家面摊,忙拉着他的手,“走,饿了吧,姐姐刚借了杨哥哥一点银子,请不起好的,先吃个面治治肚子……”   唐连子高兴地嗯了一声。      两姐弟去了面摊,刚叫了面坐下,唐元宝就迫不及待地问:“唐连子,钱你藏在哪了?”   唐连子笑嘻嘻地:“小红那里。”   “小红?!”唐元宝一下子呆了,喃喃道:“不是怡红院那个老是骗你钱的小红吧?”   唐连子不高兴地皱眉,“她没骗我钱,是我愿意给她的。”   很快香喷喷的面端了上来,饥肠辘辘的唐连子也懒得解释,捧起面埋头猛吃起来。      忽然唐元宝一拍桌,“不准吃!”   唐连子诧异地一抬头,“啊?”   唐元宝“腾”一声站了起来,一把移开他的面,大怒:“不许吃了!我们一起去找她!”   “姐姐,让我再吃一口!”   话音未落,唐元宝丢了两文钱在桌上,扯住他的袖子,“吃个屁,快走!”      怡红院。   姐弟两人气势汹汹地上门讨钱。果然不出所料,怡红院的徐妈妈摇着香扇子,“什么小红,没有。”唐连子气愤了,再罗嗦了几句,就被妓院的护院一把揪住后衣领。      门一开,两姐弟高高地扔出怡红院门口,重重一声“啪”,两人脸朝地,扑了个四脚朝天。      “痛痛痛,”唐元宝五官全皱一起,痛苦地叫唤:“弟弟,好痛,扶我起来。”   唐连子也摔痛了,勉强爬起来,伸手抓她起来,尴尬地抓抓头:“哎,姐姐……”      唐元宝恼怒之极又不想让弟弟更难过,揉了揉摔痛的胸口,只好说:“算了吧。”转头看唐连子,他显然伤了心,骗财就算了,还骗感情。不过他怎么会相信欢场女子的真心啊?      唐元宝想了想,想安慰他似的,拍拍他的背,“弟弟,以后姐姐给你取个更好看的媳妇!”唐连子扁扁嘴,“哇”一声哭了出来,吓了她一大跳,她犹犹豫豫地伸手抱住他,轻轻拍了拍他的背。      往日家境好的时候,他们姐弟时常吵架,姨娘又多,女人多是非多,惹起了两人的矛盾,就更是吵个天翻地覆,甚至从没试过好好坐下喝杯茶聊天。没想到家破人亡,千金散尽之后,反而能安慰彼此的也只有对方了。      唐元宝想起那笔债,更是悲从中来,忍不住也抽泣起来,两人抱头痛哭了好一会,唐元宝才忽然想起来,“不怕,弟弟,我想到办法赚钱了!”   唐连子猛然抬头,脸上的泪痕还没干,“什么办法?”   “摆擂台!”唐元宝狡黠地一眨眼。   唐连子震惊了:“去哪里找场地摆擂台?”   “杨府。”唐元宝笑眯眯地说。 10 10、青楼点妓 ...   京城东处那戏台归杨尚书所有。偌大的戏台布置简洁,不铺张也不惹人注目。杨尚书喜爱看戏,便花钱买了下来。这戏台子平常多半空着,偶尔有祭祀活动也会借出去。最近杨尚书接了皇上特令,去了巡查各地,家中大小事务杨隽修说了算,他金口一开,唐元宝就顺利地把戏台借到手。   这些天两姐弟寄居在杨府,寄人篱下的唐连子乐不思蜀,还胖了好几圈。      摆擂台前几天,唐连子捧着一大碗新鲜水果从厅堂出来,见唐元宝趴在桌上写写画画,好奇地凑过去一看,“唐元宝,干嘛呢。”   没了生命危险,唐连子再也不喊姐姐。他把提子抛到嘴里,含糊不清地咕哝:“摆擂台的公告,随便写两句不就行了,折腾好几天了。”   唐元宝回头瞪他一眼,“你懂个屁。”   “唐元宝你越来越粗俗了!以后怎么嫁得出去!”   “关你屁事!再吵信不信我打你!”   看她真有放下笔打人的架势,唐连子忙往后大大退了一步,缩了缩肩膀,“我有点事先走了……”   唐元宝冷哼一声,撇撇嘴:“不见棺材不掉泪。”说着又埋头继续写。      唐连子这些日子过得真是逍遥快活,还债的事姐姐在操心,他放心得很,杨隽修给的银子丰厚,便又准备开始花天酒地。杨隽修也是混迹花丛的老手,两人一拍即合,异口同声地:“不要告诉唐元宝!”相视一笑,迅速结成同盟。      “去哪一处?”唐连子没什么主见,连去青楼也爱听别人的意思。   “怡红院吧,那里的姑娘气质好。”杨隽修想了想,建议道。   “不去怡红院,改去莲秋院吧,姑娘好看!”什么莲秋院的姑娘好看,唐连子根本都没去过。他怕遇见小红罢了。明明他是被骗银子的,居然还不敢面对那骗子,说出去真是要笑掉旁人大牙。杨隽修知道这个中缘由,也不介意:“好,莲秋院我没去过,正好见识见识。”      一用过晚饭,借口要回房歇息的杨隽修和唐连子迫不及待,悄悄动身出门了。   两顶轿子“咚”一声停在了莲秋院门外。      一下轿,杨隽修就觉得有点不对劲,这莲秋院大晚上的,居然客人也没见几个,全是些老头子,外面迎客的姑娘也长得歪瓜裂枣的。他疑惑地转头看了一眼唐连子,折扇一拍手心:“这个?”      唐连子也心里满是疑团,但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,为了他欢场小王子的名誉,只能赌一把了!他犹如壮士断臂,一扬下巴:“进去!”      刚进门,那妈妈就急急迎上来,显得喜出望外:“好俊俏的两位公子!没想到眼光也这般好,选了咱们莲秋院,来来来,里边请,我替你们唤来全院最美的姑娘,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的!”      全院最美的姑娘……   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候选的一排姑娘。巨胖,崩牙,歪嘴,横肉脸……看到最后一个,杨隽修的折扇“啪”一声掉在桌上。   这么壮硕的肌肉,真的不是男子吗?      唐连子这下再也顾不得面子,转头看向杨隽修。   两个惺惺相惜的战友无须多言。杨隽修点头。   两人极有默契地“腾”一下站起来,杨隽修边往门外走去,边往妈妈手里塞了一块银子:“妈妈,钱照付不用找,我们有点事,先走了。”      “公子!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那壮硕姑娘怒气冲冲地一把拦住门口,不让他们走。   那妈妈收下了银子脸色也跟着变了:“要是你给了银子就走,传了出去那我们几个还要不要做生意了!总之,你今天不过夜,别想走!”   那壮硕姑娘身材雄壮,一个人顶住了门口,两人就都出不去了。杨隽修不会武功,唐连子的武功大概只能踩死路边的蚂蚁。   两人对视一眼,齐齐哎了一声,又坐回桌边去,唐连子一拍桌,“行,爷就要了那个崩牙……不是……第二个。”杨隽修抖着手指了那个歪嘴的,“就,就你吧。”      妈妈大喜,“好好,千娇,百媚,你们两个好好服侍这两位爷。”   进了黑店……   这年头,没想到除了强制卖春的,还有强制买春的。   怎么感觉要是享受了这春宵……好亏。      千娇正要拖着唐连子到隔壁房间,杨隽修忽然开口:“你们两个去端点酒来。”唐连子从千娇手里费力挣扎出来,附和道:“快去快去。”   千娇百媚齐齐嫣然一笑,看得他们差点要吐:“是,客官!”就关门出去了。      房门刚关上,杨隽修立刻用背顶住门,神色痛苦:“唐,唐兄弟……”   唐连子也是一脸惨白,“杨,杨兄……我,我对不起你!不仅带你误入黑店,还先下手抢了那个崩牙的……”   杨隽修忙打断他:“先别说这个了,我再看一眼那个歪嘴的真要吐了,快想办法逃!”   唐连子手足无措,忽然灵光一闪,激动地抓住他的衣袖:“报你爹的大名出来吓唬她们!”   “……实在有辱家声,不行啊唐兄弟!”      杨隽修还在想着主意,忽然楼下响起一声轰然巨响!   两人对视一眼,默契地一点头:“出去看看!”   两人推开门才发现,各房间的人也听到声响,纷纷涌出来看个究竟。杨隽修顺着众人的视线朝楼下看去——      一身素白的清秀公子正大闹天宫,他一笑,一手掀翻了桌子,又一脚踢飞了旁边的古筝,一个花瓶“轰”一声砸了,人们纷纷鸟雀般四散。妈妈带着几个护院迅速赶到,杏眼一瞪,怒极反笑:“好呀,哪里来的混小子,敢来我莲秋院撒野!不要命了,你们几个,给我把他撵出去!”      护院对视一眼,正要齐齐上前,清秀公子不耐烦了:“我说了我朋友在这里,我忘了带银子罢了……”   “没听说过什么杨公子,唐公子!不用找借口了,分明就是来砸场子的!你这种人我见多了!”妈妈冷哼一声,一使眼色,几个护院猛然朝他齐齐挥拳!      清秀公子一蹲,几个护院来不及收拳,纷纷击向了自己人,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。他哈哈大笑,一闪身,突出了重围,还扮了个鬼脸,“果然武功高强,我好害怕呀,来捉我呀。”      唐连子越听越觉得这声音熟悉,心头一惊,唐公子杨公子,莫非那清秀公子是……他转头看向杨隽修,看他震惊的表情,显然也是这么想。两人来青楼用的是化名张三张四,妈妈自然不知道这里真的藏了个杨公子唐公子。   两人齐齐脱口而出:“唐元宝!”杨隽修冷汗直流,一拍唐连子的背,“要快点带她走,要是让别人知道她来闯青楼了,更别想嫁人了。”   唐连子附和着:“走。”   两人脚步飞快地奔下楼梯。   杨隽修边下楼梯边说:“你这姐姐老是缠着要来青楼看看,有什么好看的,就算带她来青楼,她也不能干嘛啊。”   唐连子跟在他屁股后面,露出教姐无方的表情,沉痛地点了点头。      这时清秀公子已经打倒几个护院,拍了拍手,笑眯眯地,“妈妈,我真的是忘了带银子,你这回信我了吧?”   “别打了!”   唐连子和杨隽修边大声劝阻,边气喘吁吁地扶着栏杆下楼:“别打了,唐……唐公子!”   唐元宝一抬头,喜道:“你们来了!”      妈妈气得脸色大变,看了他们三人一圈,看了地上一片狼藉,手都抖了:“你们……原来是一伙的!”   唐元宝还要争辩,唐连子一扯她袖子,声音似乎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,音量小得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:“别说了,快走啊!不然要赔好多银子!”   唐元宝看了那片狼藉一眼,咽了一口口水,二话不说,转身就跑,推了门就逃。唐杨两人对视一眼,跟在后面逃之夭夭。      妈妈气得跳脚,大叫:“你们别跑!”一转头冲几个护院吼:“你们几个快给我起来!去追他们啊!”   几个护院躺在地上呻吟:“妈妈……我们……”   “没用!”妈妈呸了一口口水,提起裙子亲自追出门去,四下张望,三人早就没影了。      妈妈在寒风中呆立了一会,正垂头丧气要回去,身后忽然响起一个淡淡的男声。   “妈妈,银子我替他们给了。”   妈妈惊喜地一转头,只见一双淡绿靴子,白衣飘飞,借着旁边酒家的灯光,映出他眼角的泪痣。旁边抱剑的男子上前一步,递给她一锭银子。   妈妈忙急急接过,仔细看了几眼,欣喜若狂:“啊,大善人!”   白衣男子语调清冷,递过去一张纸:“这件事需要你帮忙,完事后重重有赏。”   妈妈一口答应下来,“那客官要进来喝杯水酒吗?”   抱剑男子很是期待地转头看向白衣男子:“少爷!进去看看?”   白衣男子语气冷淡,“自己去。我回府了。”说完转身就走。   抱剑男子急急忙忙跟上,“少爷等等我。”      走了几步,朱芒好奇地问:“这妈妈能帮什么忙?”   姚雪天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传单,递给他:“你看。”   传单上写着一句话,擂台比武,胜者为王。后面是详细的比赛方法和地址。朱芒翻来覆去看了几眼,也没搞懂少爷的意思。   姚雪天见他看了半天没懂,戳了戳纸上的一个人名,微微一笑:“看见了吗,唐元宝。”   “看见了。”朱芒抓抓头,还是没懂。   和少爷沟通真考验脑子,说话简短得让人一头雾水。少爷越觉得自己嘴笨,越不爱说话,可越不爱说话,那不就越嘴笨嘛!真是陷入怪圈了。朱芒虽然不守规矩,可好歹也不敢乱提什么意见,只好每次都抓破头去猜了。偏偏这少爷脾气大,多问几遍还会发火。哎……      他偷觑了一眼,摆擂台的时间还有三天。这少爷找这妈妈是为什么呢…… 11 11、血汗钱 ...   这几天唐元宝都早早爬起来,活动筋骨,拿唐连子当沙包,练习武功。   唐连子全身被包得像个粽子似的,说话也含糊不清,“姐姐,能换个人打不。杨隽修就不错……”   杨隽修连连摆手,“啊”一声吞下春桃塞的提子,“……别折腾我。”   唐元宝专心致志,“砰”一拳打中他右脸,“少废话!”   唐连子一下没站稳,差点摔了个狗啃屎,“哎哟,姐姐……”   “站好了!不然你姐明天就是你现在这样!”   “……知道了。”唐连子咕哝着,“这么多赚钱的法子,偏要用这个,姑娘家拳来脚踢的,算什么回事呀。”      今天是摆擂台的大日子。   唐连子从外面风尘仆仆回来,路过用膳厅,见杨隽修悠闲地用着早点,忙问:“我姐呢?”   杨隽修吃下一口春桃喂的粥,“唔……没看见她,难道去了戏台布置了?”   唐连子说:“昨天我和她去布置过了!刚去了戏台也没见人……”   杨隽修“哦”了一声,朝伸来的勺子摆摆手,“不用了。”站了起来,“她房间找了没?”   “找了,不见人。每次关键时刻就失踪……”唐连子急得团团转,“到底去哪了?还有一个时辰,她还要换男装……”   春桃似乎想起了什么,插嘴道:“我好像看见唐姑娘出门了。”   唐连子一把抓住她的手,“去哪了?”   春桃吓得后退了一步,结结巴巴,“我也不清楚……”   杨隽修道:“春桃,你知道什么快说吧。”   春桃费力回忆了半天,才说:“刚才有个姑娘来府里找她……好像叫……”   “叫什么?”两人齐齐追问。   “苏丹红!”春桃一下子想起来了,一眼看见旁边几个丫鬟端着茶往内院走,忙叫住其中一个:“秀娟,刚才找唐姑娘的那人是不是你接待的?”   那叫秀娟的丫鬟见少爷看着,心里有些慌张,生怕出了岔子:“是啊、是啊,怎么了?”   杨隽修问:“秀娟,那苏姑娘有没有说和唐姑娘去哪里了?”   秀娟想了想,“去了福来酒家吧……”      唐连子急得转身直跑,杨隽修拉住他,眨眨眼睛,“我府上有马!”   “不是说城内不能骑马吗……”   “不是还有一个时辰就开始比武了吗,关键时刻顾不了那么多了,而且没人告状的话,不会被发现的。”      两人骑着高头大马就匆匆朝福来酒家奔去,一路大喊着“让开!让开!”总算顺利赶到了福来酒家。   一下马,两人随手栓了马绳,就急急地冲进店里,小二忙跟着迎上,“两位客官,要吃点什么小菜……”   杨隽修说:“找人。”   见两人心急火燎的,众人都投来好奇的眼光,看了好几眼。   唐连子焦急如焚,四处搜寻着唐元宝的身影,见一楼没有,一把抓住栏杆,“杨兄,上二楼!”      脚步刚踏上二楼,唐连子就如遭雷击般愣住了。被他挡住的杨隽修推了推他,“唐连子,快上去找你姐啊!”   唐连子回头喃喃地道:“是,是小红……”   小红……不就是骗了唐连子的钱的青楼女子吗?   杨隽修探头去看,只见唐元宝和一个女子坐在靠窗的位置,正看着窗外的风景,聊着些什么。忽然唐元宝一把抓住那女子的肩膀使劲摇晃,眼泪哗哗地流。   杨隽修急了,推推唐连子,“快去看看怎么回事!”      唐连子小跑过去,“蹬蹬”踩得地上木板直响,奔到她姐身后,一把握住她姐姐的肩,“别摇她了。”   小红一脸震惊地喊出一句:“连君。”   唐元宝一扭头,“啊?你怎么会在这里。”   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”杨隽修见几个人都呆若木鸡,忍无可忍插嘴了。      原来小红用了唐连子给她的钱赎身,一心想从良,跟着唐连子过些平淡日子。谁知道唐连子被官府抓了进去,她疏通那些衙差,花了不少银子,却是骗她的。听说姚家公子帮他们还了债出来了,可是又找不到人。她沮丧之下,四处游荡,终于从那张贴得满街都是的传单上,猜出了唐家兄妹可能藏身在杨尚书府上。      唐连子和小红相看泪眼,唐元宝更是泪花一片。前者是爱人重逢,后者是心痛银子。花了五千两赎了个青楼姑娘回家。她存了好久,最后的五千两……没了。   她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……      唐连子下定了决心,握住了小红的手,眼神坚定地朝她一点头,又看向唐元宝:“姐!”   唐元宝无力地摆摆手,“不用说了。同意。”   银子不能白花……   两人大喜:“谢谢姐姐成全!”   杨隽修插话:“好了好了,现在弄清楚了,赶紧去摆擂台吧,不然人都走光光了。”      楼下的高头大马悠闲地张望,一双淡绿靴子停住在马前,白衣男子伸手摸了摸马脖子,轻声笑道:“乖。”      戏台子早就布置好了,等唐元宝来的时候,已经座无虚席,人潮如云。   唐连子诧异地捂住嘴:“好多人……哇,这回发财了。”   杨府的家丁接待着一波一波人潮,收钱都收得手软。   杨隽修带他们从小道进去,刚到后台,就听见外面的人开始喧闹着要开始比武,吵闹着还不开始就要走了。      唐连子迟疑着看了外面一眼,又看着唐元宝,“姐,你还没换男装……”   唐元宝一咬牙,“不换了。”   她刚撩开帘子,台下的欢呼声浪潮水般就轰然响起。台下满满的全是人,好些人还激动地站了起来。   唐连子在后台用手肘撞了一下杨隽修,“怎么来了这么多人?”   杨隽修摸摸鼻子,嘿嘿一笑,压低声音说:“我让家丁们在传单上加了唐元宝的名字和一句话,输了的人任由对方处置,而且对战人数低于十就可以,几个打她一个都可以。”   “……好狠。”      唐元宝刚一踏出去,还没说话,有些没听说过唐元宝的人,这才似乎惊觉竟然是个女子,一时倒喝彩声连连,有人大声抗议:“怎么是个女的?”   “就是啊!那还打什么,没看头,走了走了。”   “退票!退票!”   喊着退票的声浪越发高涨。   唐元宝忙大声解释:“你们听我说!”   虽然有些知道她实力的人帮腔:“这唐元宝可不是普通女子。”还是没人相信,最后声浪太大,几乎淹没了她的声音,见很多人似乎已经准备离场。   唐元宝心急如焚,一时竟手足无措。   她的眼光忽然触及了旁边飞扬的彩旗,灵光一闪,快步朝擂台角上走去,一手拔过彩旗杆,低喝一声,朝台下猛然投去,“唰”一声插在进门处!   彩旗安然飘舞。   全场鸦雀无声。   众人一下被镇住了。      “我敢说,这里没人打得过我!”唐元宝一扬下巴,大声说:“谁敢来试试!”唐元宝英姿飒爽,鞭子朝地上猛一摔,发出“啪”一声巨响。   一个持大刀男子跳上台,摸摸下巴,“好大的口气!我来!”      台下路人评论道:“哈,这人不知死活。”   有人好奇地问:“你觉得这姑娘会赢?”   路人笑着说:“唐元宝是个厉害人物。我们看戏吧。”      唐元宝笑着说:“先说好条件,赢了我要你身上全部银子!”   持大刀男子淫邪地扫了她一眼,“我要你在这所有人前脱光衣裳!”   全场哗然。   唐元宝笑吟吟地:“好呀,来呀。”   话音未落,持刀男子就唰一声直直朝她当头劈去,被她一下子轻松躲过,唐元宝眨眨眼,“光这样可别想脱我衣服哦。”   男子气极,脸都涨红了,“看刀!”手法飞快,又是连连朝她狠劈了好几刀,都被唐元宝一一躲过。      唐连子在帘子后看得心急,“哎,姐姐怎么连这个也拿来赌,以后要怎么嫁人?”   小红好奇之极,“连君啊,你姐姐怎么光躲不攻击呢,这样下去怕是要输的。”   杨隽修笑道:“小红姑娘有所不知,这样看戏的人才会高兴呢。”      果然唐元宝一个躲闪不及,肩膀险些中刀,还好及时侧身,刀风只擦过衣衫。“哇,好险。兄台厉害,厉害。”      台下的人助威的声浪一波接一波。“反攻反攻!”      持刀男子见唐元宝没有要攻击的架势,以为她躲得全然没有还手之力,心里暗爽,这小妞这回该脱衣服了。这么想着,又高高挥起了大刀!      大刀沉重,持刀男子一个劈下去,被唐元宝一躲,她一个闪身,一鞭子重重挥向男子的背部!   男子立时皮开肉绽,尖叫一声,“啊!”一个腿软,差点摔在地上。唐元宝乘势追击,一个箭步上前,一鞭子抽向他屁股,力气不大,刚好打破了衣衫,露出大半个白花花的屁股。   台下不少人都笑出声来。      男子恼了,唐元宝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似乎要使出必杀技,忙后退了一步。男子忽然旋转了一下那刀,随即骤然松手,那刀急速旋转,变换着方向朝她扑来!      唐元宝暗叫糟糕,连续几个筋斗,躲着那刀,猛然一挥鞭子,想把那刀打下来。   那刀虽然钝,一接触到鞭子,鞭子就断了一截。      白衣男子坐得稍远,朱芒悄悄附耳问:“少爷,唐姑娘似乎有危险。要不要我……”   衣衫如雪的姚雪天安静坐在人群中,神色淡然,毫不着急,只笑着摇头:“别急,看下去。”      刀旋转了几下又回到了男子手上,他得意洋洋:“哈哈,鞭子断了哟。”   唐元宝心生一计,鞭子虽然短了一截,还是能用的。她往前奔了几步,朝男子微微一笑,“大哥,看样子我要输给你了呢。我只脱衣服给你一个人看好不好?”   男子显然被诱惑了,眼前这小姑娘长得清秀可人,带回家的话……   趁男子一个失神,唐元宝的鞭子朝他裤裆处狠戾一抽,力度控制得刚刚好,只听“啪”一声,裤子落地了。   男子呆了。   全场哄堂大笑。   唐元宝笑着鞠躬:“谢谢捧场,谢谢捧场。”      朱芒看得哈哈大笑。   姚雪天也不禁露出温和的笑容。      “怎样,还要比吗?”唐元宝笑容灿烂。   男子恼羞成怒,一手猛然捂住□,“你……你……”又见台下的人人齐齐看向他,感觉自己像被展览般,顿时脸涨成了猪肝色,气急败坏地摔下一袋银子,冷哼一声,急忙往后台奔去了。      唐元宝捡起银子,在手上掂量了一下,满意地把银子塞到口袋里,转头看向台下,“还有谁要来?”   这时,三个人从旁边的小楼梯走上来了。   三个?!   不仅台下骤然响起欢呼,后台看着的唐连子、杨隽修、小红也紧张起来。   唐连子问:“行不行啊她?”   杨隽修非常镇定,“凭她的狡猾,肯定没问题。”      台上的唐元宝虽然愕然,很快露出笑容,“那就是三份银子咯。”   那三人齐齐点头,“对。”边自我介绍,“徐风,徐云,徐天。”      唐元宝没什么兴趣听名字,她低头去看他们的武器,右边第一个是个矮子,拿的是短刀,估计擅长近身攻击,第二个是独眼,抓着剑,估计是正统习武之人,第三个拿的略胖,武器奇怪之极,竟然是个铁饭碗。      唐元宝笑了笑,一挥手:“说说条件,还是脱我衣服?”   那三人齐道:“不用脱,只要把你今天的收入全交出来就行了。”   唐元宝心头冒火,来抢钱的同行?!   这回唐元宝不敢轻敌了,她的鞭子最不适合的就是近身攻击,那必须先把那矮子干掉。接着是那独眼,最后是胖子。      “好,来吧!”唐元宝话音刚落,那三人就摆成了一个圈,把她团团围住。      胖子没动,其他两人齐齐用刀剑朝她攻来,她一个回旋踢,踢远了那剑,一时没留神,那小刀就在她手臂上划了一道深口子。唐元宝一咬牙,忍住痛,怒视那矮子。   矮子笑着说:“可不要以为我们是那好色鬼,那么容易就赚到我们的银子哦。”      要改变战术了!   唐元宝后退一步,一把扯出旁边的彩旗,撕下旗,用那布料在手臂上一捆,随即用那旗杆当武器,狠狠朝着矮子一刺!   矮子一个侧身躲开了,只听胖子低呼:“小心!”矮子才发现刚才是障眼法,她的目标是矮子身后的独眼!      独眼一个没留神,直直被刺入腹部,受痛地“啊!”一声,鲜血直流。胖子急忙查看他的伤势,伤口不深,显然力度把握得刚刚好,但独眼显然已经无法再继续比下去。   唐元宝叉腰狂笑:“一份银子到手,哈哈。”      恼羞成怒的矮子抓着短刀朝她背后就是一刺!      千钧一发之极,惊心动魄,台下的人无不聚精会神,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了,有人甚至忍不住情急之下喊了句“小心!”      唐元宝早料到矮子会趁机偷袭,她一个翻身,刚好躲过了那刀,一个回身握住了矮子的手腕,用力一捏,“啪”一声刀掉了,她朝着他的后颈狠狠一敲,只听一声闷哼,矮子昏在地上了。   出人意料的反攻!   全场爆发出阵阵喝彩!      唐元宝笑嘻嘻地竖起两根指头:“两份银子!”      谁都没料到,这时铁饭碗“呼呼”隔空急速袭向她!   唐元宝一个不留神,被砸中了额头。   剧痛——!   痛感不住地传来,痛得她“嘶——”倒抽凉气。   好家伙,果然这胖子是压轴的。      唐元宝也顾不得疼痛,咬牙捡起鞭子,朝地上狠狠一摔,“再来。” 12 12、血汗钱2 ...   唐元宝额头、手臂都流着血,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碗。台下的人看得心惊肉跳,一个不小心可要弄出人命来了。这可不比刚才那独眼汉子,弱女子受伤,总归是看着不忍心的。      胖子一笑,“看好咯!”话音与碗几乎是同时脱手而出,一瞬之间,飞旋突袭!      虽然唐元宝聚精会神地盯着那碗的走向,抱头躲闪,全然无还手之力,也不敢用鞭子去挡,上一轮就是被那刀割断了一截,这飞速的碗恐怕效果也和那刀一样。大大出乎她意料的是,那碗竟然能跟着她躲闪的方向走,无论她怎么躲,身法再快,那碗好像能洞察先机似的,抢先一步砸准,要不是她假意要往前,差点就又被砸到了。      一轮下来,她气喘吁吁地扶着膝盖喘气,何况刚刚打那两个人已经花了很多力气……   胖子只笑吟吟地顶着个大肚子看着。      “认输没有,唐元宝。”   可恶,死胖子……他们摆明就是看了那旋转的飞刀,知道她的鞭子挡不住飞旋的东西,有心来抢钱的。   她擦了一把汗,“认输个屁!再来!”      台下的人看得都捏了一把汗,朱芒担忧地看向姚雪天,“少爷……”   姚雪天如置身事外般,甚至闭起眼养神,音调如清冷雪水,“看下去。”   朱芒看着姚雪天的脸色,长叹一口气,也不知道少爷是不忍心看到唐元宝被虐,还是真的置身事外……那是救她还是不救她?希望她能发现那胖子的破绽吧。      唐元宝又一次被狠狠击中了右臂,受痛地闷哼一声,差点摔在地上。   后台的唐连子看得眼睛冒火,要冲出去,“死胖子!想闹出人命呀!”   杨隽修忙制止他:“冷静冷静。”   她试图要靠近胖子,那死胖子有铁碗挡得严严实实的,没有一丝缝隙,反而又被击中了胸口,她痛极,一个屈膝跪倒在地,嘴角被咬得渗出血来了。   杨隽修挽起袖子,“妈的,这么狠!”   被唐连子抓住衣尾,“忍住忍住。”      “怎样,认输了吧?”胖子摇摇食指,“啧啧,姑娘家出来抛头露面,在家绣绣花就好了嘛。”   杨隽修和唐连子齐齐扶额,“唐元宝这回要气炸肺了。”   女红针黹是唐元宝的死穴。   她在这方面屡战屡败,别人好歹是凤凰变山鸡,她是凤凰变怪鸟。   谁提这个,就是和她大仇不共戴天。   杨隽修唔了一声,“说不定这个会让她爆发出潜能来。”   唐连子迟疑着:“她不是早就爆发过了吗。”   “……”   唐杨两人期待的爆发没有出现,甚至没有暴怒。      唐元宝笑了,尾指一抹嘴角的血,朝他勾勾食指:“来啊,以为我怕你啊。”   真是打不死的蟑螂……   胖子有些吃惊,“告诉你,十招内赢不了我,你就要认输了。”   “好啊,看是谁认输。”   语惊四座。唐元宝显然已经落了下风,还敢这么铁齿,别说十招,就算是一百招,也未必能赢。众人纷纷倒戈,几乎是人人都劝她:“认输吧唐元宝!”   唐元宝把辫子往后一拨,转头看向台下,笑容傲气:“想我认输,偏不认输。”   突然,胖子趁机偷袭,铁腕乘风而至,唐元宝往下一蹲,拍着胸口,“哎,好险。”碗唰唰唰往胖子的手中折回。      趁着这飞回的空档,唐元宝一个飞身扑向胖子,把胖子扑倒在地,“哎呀”一声倒在地上。如唐元宝所料,没了碗的胖子,就是没了爪子的螃蟹。   两人缠斗之间,唐元宝一拳接一拳地揍他的脸,胖子惨叫着捂住脸,一手还伸高了,企图去接碗。胖手被她一脚踹翻,他猛然缩手,唐元宝趁机抢了那碗,得意洋洋地晃了晃,“哈哈哈哈,死胖子,怕了没!”   胖子精光一闪,趁她得意之际,一手夺了碗,从她身下猛然一缩,迅速退到一侧,笑得像个弥勒佛,“胜负还没定……”   “哎……”后台齐齐一声唉。这唐元宝就是容易骄傲,好不容易扳回一局,又要输了。   谁料,唐元宝一点也不着急,装可爱地一歪头,“来呀。”   胖子一阵恶寒,“哗”一下挥碗,唐元宝却好像猜到了碗攻击的路线,轻松地躲开,走到鞭子旁边,还顺势一弯腰捡了鞭子,“啪”一声,直直朝着胖子摔去!      胖子痛极低呼,随后又受了她一鞭!眼见着碗要飞回了,胖子无暇□去接,那碗正好一下砸在胖子的圆头上,“咚”一声敲晕了他。      “唐……”胖子轰然落地。   台下阵阵连呼精彩!   唐元宝笑容满面,弯腰向台下致意,“谢谢支持,谢谢支持。”说着低头逐一抽了他们的钱袋子,塞到怀里,一鞠躬,“今天就到此为止,三天后继续,欢迎大家继续来收看!”就一掀帘子,进了后台。      众人意犹未尽,迟迟才散场。   朱芒也看得过瘾,等她退场后,才好奇地问姚雪天:“她既然能发现破绽,为什么还任由胖子这样打呢……”   姚雪天眼里流露出几分赞赏来,“她的武功不高,也不是一开始就能猜透那人的套路,不过她很聪明。”   朱芒想通了什么:“其实打到一半的时候,那人已经黔驴技穷,来来去去不过是那几个走向,这是转碗的弱点。哦!那她一直引他出手,就是为了看清他的套路!”   姚雪天看着台上晕得七荤八素的两人,唇角一勾,“后来夺碗失手,怕是为了让观众看得更愉快吧。”   朱芒恍然大悟,也很是欣赏,自言自语道:“看来唐姑娘不是一个普通的饭桶。”   姚雪天看着他,不悦地微微皱眉。   “……少爷我错了。”      众人已经散场得七八成,姚雪天却没动,见独眼一撅一拐地摇晃着昏迷的两个同伴,开口吩咐朱芒道:“朱芒,去……”   话还没说完,帘子又撩了起来,露出一张小脸,往场下看了几眼,又向后台招呼了几声,几个人就齐齐走了出来。      唐元宝蹲下来,递了一小袋银子给独眼,“独眼,拿去治伤吧。”   独眼冷淡地表示不屑,“输了就是输了,不需要。”   唐元宝硬把银子塞到他手上,“你们功夫确实好,我是运气好,耍了小聪明,胜之不武,何况,你一个人怎么抬两个人回去,又受了伤,我这边有两个大力士,可以帮你一把。”说着朝唐杨二人使了个眼色。      杨隽修无奈地一摊手,“嗯,我就是那个大力士。”   独眼冷哼一声,“伤好以后会再来找你决一胜负的。这次……”   唐元宝早知道他要说什么肉麻话,一拍他的肩,大大咧咧地往地上一坐,“不用客气!”   独眼嘴角抽了抽,“……谢谢。”   “对了,让那死胖子别嘴贱!女人就该绣花吗!再提下回可不和你们打了。”   “……”      朱芒看着唐元宝丢银子,三人齐齐搬“尸体”,也不禁感动得热泪盈眶,转头看向姚雪天:“未来少夫人果然是女中豪杰。”   姚雪天微微挑眉,随即笑了,算是默认了。      三人送完伤患回府,心情大好的唐元宝在路上就迫不及待开始清点银子:“一两,二两……啧啧,那死胖子带的银子最多,整整十两!”边点边像偷了腥的猫,嘿嘿直笑。   杨隽修说:“这几袋银子算少的,我听家丁回报,虽然贵宾席只卖出了七成,可合计卖票得了一百二十两银子,放那些小贩进来卖零食中介费收了十两,商铺展示位卖了二十两,也算是不错了。这次反响不错,三天后会有更多商家要争着塞银子进我们口袋,哈哈哈。”   小红显然有些担心,插嘴道:“姐姐,你要不要缓一缓,你看你全身都是伤口……”   唐元宝眼里亮晶晶,握拳:“缓个屁,要乘胜追击!”   众人齐齐笑了,唐元宝一把拉住小红,眼里闪着精光,“对了,你会不会绣花?”   小红点点头:“会的。”   唐连子不屑地撇撇嘴,嘲讽她:“谁刚刚说,女人就该绣花吗……”   唐元宝怒极踹了他一脚,他立刻没了声音。唐元宝泪眼朦胧,猛然握住小红的手,差点要跪,“大师!求指点!”   “……”    作者有话要说:这两天更新了两万字,大家看爽了不,囧囧在此大力求包养!求喜欢!求爱的表白!PS:小问答:大家最想看谁和谁的肉戏?准备开始排演员表了…… 13 13、下圈套 ...   莲花灯点点,月色悄落肩头。一身素白衣衫,人消瘦,长发一拢,借着月色,隐约透出绝美的侧脸轮廓,冰肌玉肤,滴尘不染。  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支笛子,放到唇边,转瞬在静谧夜空便响起笛音低鸣,如天边滑下的银珠,音色清丽,萦绕云际。      姚雪天吹笛子,表示他心情不错。采菊看着总算松了口气,连日来,少爷都似乎郁郁不欢,今天似乎心情好转了。   她看着看着,竟舍不得移开眼了。   真美……就像一颗夜明珠,光芒虽然清淡柔和,却是迷人得要紧。   她心想,看了那么多年,还让人心跳加速的,大概也就只得少爷一个了。京城第一美男潘岳,怕是也比不上我家少爷万分之一。      直到一曲终了,采菊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,听着姚雪天低声唤:“朱芒。”采菊这才回过神来,扯过一旁打着瞌睡的朱芒,“少爷叫你。”      当晚一用过晚膳,唐元宝就踹着还没捂暖的一百八十两银子,直奔姚府去了。   姚府屋前站了四个守卫,神色警惕,劈头就是一句:“谁,有请柬吗?”   “什么请柬?”   姚府的守卫冷声道:“那就是没有请柬了。不能进。”   唐元宝甜甜地一笑,“大哥,行行好,我要找姚雪天,我欠他银子。”      姚府其中一个守卫,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,其他几个粗声粗气地答:“哼。编谎话也编一个好的,我家大少爷和外人接触的次数十个指头数的过来。”   唐元宝见软的不行,干脆来硬的,“告诉你们!如果你家少爷来找我追债,我就告诉他是你们拦了我,让我不用还钱的!”   守卫面面相觑,有一个守卫说:“看你一介女流也做不出什么来,我带你进去,还了钱就马上出来。”   唐元宝忙不迭地点头答应。   那直盯着她看的守卫忽然想起了什么,一手指着她,夸张地喊出声:“她是唐元宝!”   什么?!   四人更夸张,如临大敌,脸色大变,齐齐用棍子指着她:“你来干什么?”   众人皆知,唐姚两家是世仇。何况,就算是收留了唐元宝的杨尚书,和姚丞相尚书在朝中也是水火不容的两派。放世仇进宅子……那是不要命了。   唐元宝摇了摇钱袋子,“都说了是来还钱的。”      朱芒奉了少爷的命令出来等唐元宝。   说句心里话,他觉得唐元宝那样的无赖,会还钱才有鬼了。这话肯定不能实说,迫于无奈他还是靠墙上抱剑等了,谁知等着等着就鼾声大作,睡死过去了。直到被外面的争执声吵醒,才猛然一个激灵,见鬼了,难道唐元宝真的来还钱了?      朱芒一推门出来,四个守卫齐齐向他行礼:“朱大哥。”   果然是唐元宝!      朱芒擦了擦嘴角的口水,忙挤出个笑脸来:“唐姑娘来啦,我家少爷等你好久了。”   眼前这人见过两面,算是熟人了,唐元宝笑眯眯地挥挥钱袋子,“哈哈,是等它很久吧?”   多说多错,干脆闭嘴。朱芒干笑几声,带了唐元宝进府去。      姚雪天命人点了好些灯,映照得湖心亭亮堂堂的。   他坐在那里等了好一阵子了,神色还是没有丝毫的急躁,一派淡定从容,还拿了本书在手上看。   静谧的夜空飞舞着小萤火虫,修长玉指展书卷。   好一幅美景。   采菊边看得入迷,边暗暗赞叹他的笃定:即使面对喜欢的人,也能这么自信的……真就只有他一人了吧。   一见不远处遥遥地露出两个身影,采菊忙抬步去通传。      少爷见采菊来了,抬眸一笑,“有事?”   采菊压低了声音:“少爷,朱芒和唐姑娘来了。”   姚雪天合上书,点头道:“知道了。采菊,你去倒壶酒来。”   采菊有些错愕,不禁重复了一遍,“酒?”   姚雪天调笑道:“怎么,以为少爷是女子,喝不得酒么?”   采菊忙摇头,正要退下,却留意到少爷手上那本书拿反了。      少爷一个字都没看进去?!   她偷觑着少爷的脸色,依旧一片平静,丝毫看不出什么来,硬要说看出什么,那神色大概是……高兴?   姚雪天注意到她的眼神,略微皱眉,“采菊?”   知道少爷不喜欢别人盯着他看,忙退下去备酒了。      唐元宝边绕过百花园,边比划着:“刚刚我看见一只好大的猎犬!有这么——这么大!”朱芒心里暗暗不屑,这唐姑娘果然是商贾出身,粗鲁没教养,少爷到底是看中她哪一点?屁股大能生孩子吗?他偷觑一眼,切,还不如采菊的屁股大。   唐元宝很快注意到他的目光,手指一戳他:“你偷看我屁股!”   朱芒见湖心亭快到了,心里一慌,立刻口不择言:“你以为你的屁股是金屁股吗!又小又扁,干嘛看你的!”   唐元宝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狐狸,恼怒得跳脚,“你不看怎么知道又小又扁?你看了就看了,还诋毁它,欺人太甚了!”   朱芒见她大声叫嚷着,更加手忙脚乱了,真想杀人灭口,忙求饶道:“好了好了,我错了,你的屁股最大最好看,金屁股银屁股比不上唐元宝的屁股!”   唐元宝听他说了半天,勉强算是满意了。她不爽地别过脸去,“要不是看在你家少爷的份上,我真要挖了你这个采花贼的眼珠!”   朱芒欲哭无泪,哪个采花贼敢采你这朵毒花。      这时,身后响起轻缓的脚步声。   朱芒立刻浑身僵硬。这回完了。   只听一声清冷的低语,很是好奇地重复了一遍:“采花贼?”   唐元宝一抬头,一见到姚雪天在朱芒身后静静站着,神色淡淡的,呆了。   这极白的肤色,柔滑似玉,衬着那一滴泪痣,夜色间竟也能透出仙味来。   半响才听见喉咙咕噜一声,她的脸像发烧般温热滚烫。   姚雪天见唐元宝一脸呆傻,不自觉放柔了声音:“什么采花贼?”      朱芒手心都湿了,急急朝唐元宝使了个眼色,拜托了,女侠,求你说实话,别看我少爷长得好看,我少爷会杀人的!   唐元宝疑惑地看了朱芒一眼,“你眼抽筋啊?”   “……”      唐元宝看他心如死灰的表情,顿时心下了然,朝朱芒嘿嘿一笑,毫不犹豫大力指向朱芒,大声道:“他!大淫贼!”   姚雪天似乎被逗笑了,侧头看向朱芒:“大淫贼?”   朱芒一个猛扑向前,死死抱住姚雪天的脚,痛哭流涕,“少爷,我怎么可能淫得了她!”   “他摸了我屁股!”   姚雪天低头一看,自己的裤腿被朱芒摸得脏了一块,而唐元宝的衣服上没有黑印。他很快恍然,朱芒是冤枉的。   朱芒还在求饶,姚雪天轻声打断了他,“朱芒,起来吧。”   唐元宝和朱芒齐齐啊了一声。   朱芒喜出望外。   唐元宝失望之极。   谁料姚雪天淡淡抛下一句:“唐姑娘,朱芒今晚就交给你处置了。”   风水轮流转!   唐元宝暗喜,看着朱芒嘿嘿一笑。   朱芒被她看得心里直发毛,不禁心里默默泪流,往日精明通透的大少爷去哪了……   家门不幸。      姚雪天让朱芒先行滚蛋,然后带了唐元宝到一旁湖心亭煮茶。   采菊那一壶酒被丢到了一边,很是郁闷。   朱芒说:“笨!这你就不懂了,那壶酒原是为了给少爷壮胆的。你上得太慢吞吞,还拿去热了,这唐元宝一来,肯定要换上高雅的碧螺春,不然还要少爷和她,月下对饮二锅头不成?”   采菊语气冷淡:“说了这酒不是二锅头,是御赐的贡酒。”   “一样的,一样的。”      湖心雅亭。   夜色渐浓,一池浅粉色的睡莲全闭合了。   几个丫鬟忙烹茶。一时间,茶香四盈,浮起的雾气衬得那张俊脸更添了几分柔美。   “唐姑娘。”姚雪天朝她轻浅一笑,递过一杯茶。   一不小心又把唐元宝看愣了,好半天才“哦”了一声,接了过来,牛嚼牡丹,一饮而尽。   几个丫鬟在旁边偷笑,唐元宝倒是无所谓,反而嬉皮笑脸:“这茶挺好喝,不过别收我银子啊,还不起。”逗得丫鬟们又笑出声来了。      姚雪天倒是没笑,挥挥手示意丫鬟退下。等丫鬟退了,低柔的声音响起:“唐姑娘,冒昧问一句,听说你最近住在杨尚书的府上?”   唐元宝撇撇嘴,“冒昧答一句,关你屁事。”   姚雪天并不恼,反而心情似乎很好,唇角微勾,“我想说,万一以后……你可以来我这里住。那也可以快些把银子还给我。”      果然姚家没一个好人。那朱芒是个淫贼,这人是个守财奴。   唐元宝这一辈子从没为银子的事动过半分心思,真正赚起钱来,才知道费劲。赚了一百八十两已经是喜出望外了,但还债还是个无底洞。      “啪”一袋银子被狠砸在桌上。   “今天先还一百八十两。”唐元宝脸发着烫,别人当着面讨债,她自己也奇怪,竟还会有丢脸的感觉。她本来是脸皮极厚的人,有大半原因是家世好,底气足,自然肆无忌惮。这下落魄,似乎连自尊心也变得分外强了。   姚雪天看也不看那袋银子,语调平和,但话语里的严酷不减分毫。“好,这一笔我收下了。余下的三天后还,有没有问题?”      三天后就是擂台比武,那天晚上银子不就全回来了。      “没问题!”唐元宝把茶杯一放,一下站了起来,“先告辞了。”   姚雪天端过茶杯,放在鼻下轻嗅,“如果做不到呢。”   唐元宝一愣,赌气似的脱口而出:“那就任你处置!” 14 14、双重圈套 ...   看着唐元宝气急败坏地走了,少爷倒是悠闲得很。采菊和朱芒一头雾水,到底这少爷怎么想的?借了一大笔银子,不就是为了多见她几眼,抱得美人归么,也不知道少爷说了些什么,居然活活把人气跑了。      姚雪天转头唤来了朱芒,“带上你的脑子去找唐元宝。”   朱芒诧异:“我一向带着呀。”   姚雪天摇头:“不够,多带点。”   “……”   少爷,少毒舌一回会死吗。   一想起那张唐元宝气得要爆炸的脸,朱芒就直感到头皮发麻。   前路坎坷。      朱芒很快追上了唐元宝。   她脚步急匆匆,已经到了尚书府门口。   “等等……”   唐元宝闻声回头,朝他狠狠呸了一下:“死淫贼,今晚懒得折腾你,给老娘滚蛋!”   说着,踹了他一脚,门“啪”一声关了。   “喂!”他抓抓头发,似乎有点明白姚雪天说的“不够,多带点”的意思了。   唉……烦人。      唐元宝心里沉甸甸的,一整晚都没睡好。   她后悔了。   其实唐元宝心里也没十足的把握。上一次都赢得那么艰难,这一次要是十对一,输了可不就血本无归。昨天一时怒极攻心,一口答应了下来,现在才发现觉得被坑了。      近日皇上不知听了什么谗言,竟开始关注起大街骑马这等小事来了,甚至贴出了皇榜。杨隽修还睡得迷迷糊糊地,就被他爹一把揪了起来,大叫:“杨家家声都要让你这败家子毁了!”   他不耐烦地挣脱了,翻了个身,胡乱在来人胸口摸了几把,“别吵,晚上再宠幸你。”   “……我是你爹!”      据说是因为他在大街上骑马,害杨尚书被死对头姚丞相趁机狠参了一本,甚至身在外地也被迫赶回来,教训这逆子。   一回来,杨尚书就大力整顿,把杨隽修赶到了城外的亲戚家,勒令他修心养性。还把唐家两姐弟和那小红婉言“请”出了杨府。幸好,作为离府的报酬,那戏台子还是照旧借给他们。   唐元宝想到后天晚上还要给第二笔银子,心里更郁闷了。      唐连子见唐元宝心事重重,奇道:“唐元宝,干嘛愁眉苦脸啊。大不了住客栈,又不是没有银子。”   唐元宝瞪他,“不是刚还了债吗,哪来的银子。”   “急着还给他干嘛,就欠着啊。姚家还在乎那一百几十两?”   唐元宝烦躁之极,“你懂个屁。后天还要还第二笔,我答应了姚雪天,还不了就任他处置。”      唐连子震惊了,“傻啊你,没立什么字据吧?”   “立了。”   “又是人争一口气,佛争一炷香?!”唐连子从没想过自己的亲姐蠢成这样:“万一他要你做个烧柴丫头,一辈子给他劈柴可怎么办!”   “能还的能还的!”唐元宝来回踱步,“后天不就是擂台比武吗,赢了不就可以还了。”   “万一没赢,你就要给他倒洗脚水了!”   唐元宝不耐烦地,“我知道,还要帮他擦屁股。”   “我明天去找那些合作的商号,让他们先付一笔押金,那就稳稳当当了。”   “现在没了杨隽修,他们信不信我们也难说,唉……”   两姐弟愁得脸上密云笼罩。   小红插嘴道:“不要紧,就算没有商号给钱,姐姐没写银码的话,还一文钱也是还,我这里还有几十文钱。”   两人恍然大悟,唐元宝喜上眉梢,“小红,唐连子真没娶错人!”      莲秋院。   姚雪天只带了朱芒,去了莲秋院。   那妈妈一见是他,摇着个香扇子就迎了上来,“哎,俏公子,正想找你哪!”      原来那封密信这妈妈压根没看懂一个字。那是自然,青楼妓院的妈妈不识字也正常,会识银票就行了。幸好这妈妈不笨,虽然没看懂信上写的“保密”二字,倒是猜到不能胡乱叫陌生人看的。     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,就怕猪一样的队友。   还好姚雪天保险起见,特意在摆擂台前过来瞧一瞧,不然可要坏了大事。      姚雪天给她讲了大半个时辰,那妈妈也是嗯嗯啊啊的,眼珠子只顾盯着他看,也不知道懂了没懂。   “明白了吗,妈妈?”   那妈妈擦了擦嘴角的口水,忙应声:“哎,要不你再说一遍?”   姚雪天轻咳一声,“朱芒。”   朱芒咧嘴大笑,露出一口黄牙:“妈妈,我给你讲一遍!”   妈妈嘴角一抽,“……不用了。”      朱芒和姚雪天步出莲秋院,边环手等轿夫过来。   他刚刚听得糊里糊涂的,不是太懂少爷的用意。不过他总算懂了少爷的其中一个计谋。那就是唐元宝被赶出府这件事,他几乎敢拍胸口肯定,是少爷搞的鬼。   他亲眼看见少爷去找他的丞相爹,不知道讲了些什么,第二天丞相上朝,皇上效率可高了,一下午就倒腾了张皇榜贴了出来。接着无辜的杨隽修据说因此被他爹赶到荒山野岭去了。   朱芒这么一想,觉得唐元宝其实也蛮可怜的。被谁看上不好,居然被少爷看上了。   难道是传说中的报应?      朱芒等那轿夫等得无聊,左右看了两眼,又贱兮兮地去逗少爷说话,“嘿嘿,少爷高招,一出手就把杨隽修整得惨兮兮的。”   姚雪天看了他一眼,没有说话。   “那唐元宝被赶出来了。”朱芒嘿嘿一笑,一脸猥琐,“少爷要不要趁着月黑风高……”   姚雪天打断他,“朱芒。”   朱芒忙掏了掏耳朵,表示洗耳恭听。   “上次我问你带够了脑子没,我说错了。”姚雪天顿了顿,见朱芒嘴巴快咧到眉毛上去了,才淡淡开口道:“今天才发现,你其实没有脑子可以带。”   “……”被打击了……   “你那不多的脑子都长到……”姚雪天朝他下面扫了一眼,两根手指比了一下短小的长度,“那里去了。”   “……”魂淡,少爷又欺负人……      唐元宝这几天跑断了腿,说烂嘴皮子,找商号的事还是泡汤了。没了杨隽修这个尚书儿子的身份,没商号肯冒险先付一笔押金。可以指望的银子只有门票和比武赢银子了。      这些天没银子住客栈,唐元宝他们三人找了间破庙委屈了两晚。破庙一点都不好住,滴水,老鼠,蟑螂,一个不缺。   和蛇虫鼠蚁一窝,唐连子在狱中住过一段日子,算是勉强能忍。两个姑娘难免眼泪汪汪。   唐元宝劝小红,明天比武完就有银子住客栈了。   三人都这么想,才总算熬过了这几晚。      谁料还没开始比赛,悲剧就来了。   小红哭哭啼啼地跑来:“姐姐……我的钱袋不见了。”   唐元宝震惊了,“怎么不见的?”   “我也不知道,刚刚去买包子,也不知道怎么的,回来一摸,钱袋子没了。”   唐元宝痛不欲生,也就是说……如果比武没有赚到银子,她就真要给姚雪天洗屁股了。      唐元宝三人抱头痛哭了好一会,才暗暗庆幸之前有买下一堆迷药。   这样,就算势头不对,也可以出烂招撂倒对手。唐连子也很给力,还从破庙里挖出了一件破破烂烂佛袈裟,撕了棉花,准备到时候塞她衣服里挡掉一些攻击。   三人齐心,其利断金。   明天那场仗,许胜不许败! 15 15、女猪中圈套 ...   第二天一早,唐元宝穿上了护身战衣,头发扎成男式,干净利落。用唐连子的话来说就是,活像一颗刚冒头的草。      会场上次就布置得差不多,这一回修修补补,很快就等着观众进场了。   满怀期待的三人在风中呆坐了半个时辰——   一个人都没来。      唐连子抓抓头发,腾地站起来了,“要不我去外面看看。”唐元宝也纳闷,跟着站起来,“好,一起去。”小红也跟着去看。      三人还没走到大门口,远远就看见一堆穿得花花绿绿的姑娘,门神一样堵在了进门的地方。   唐元宝哼了一声。   这一大早莲秋院就来砸场子,真是好兴致。   果然是趁机来报那天砸店之仇么。   这一堆青楼姑娘这么一站,还指望有什么人会进来。      其他两人都齐齐看向唐元宝。   唐元宝一笑,捏了捏手骨,“好呀,就陪她们玩一把。”   唐连子说:“都是姑娘家,骂走她们就算了。”   唐元宝笑嘻嘻地扮了个鬼脸,“才懒得和她们动手。”      唐元宝果然没有动手,她大摇大摆地从她们中间喊着“让一下”出去了。   唐连子和小红面面相觑,难道所谓的懒得和她们动手,其实是落荒而逃的意思么。两人跟着她,一路来到了衙门。   衙门?!   唐元宝抬头一看那大牌匾,转头对他们一笑,“嘿嘿。”      京城曾经出过一张告示,任何青楼严禁当街招揽生意,违例者罚银黄金十两。唐元宝大模大样地拐进衙门,找到了老相识聂捕头。   聂捕头公私分明,正直无私,尽管曾经被她两指戳眼,刀架脖子——往事不回首了。他一听这话,立刻拍了桌子:“在皇城脚下,也竟敢公然违抗衙门的告示。唐姑娘放心,我立刻派人前往。”      谁知等众人到了戏台子,那些妓女却不知所踪了。   “……也好,自己滚了。”唐元宝笑嘻嘻地一扶门口插着的垂垂欲坠牌子,“聂大侠,今天辛苦你啦。”   少了莲秋院捣乱,就好多了。   还钱有戏。      谁知,聂捕头忽然眉头一皱,伸手敲敲那牌子。   “唐姑娘,这个牌子是什么意思?”      宣传牌子上书:几对一,一对一,任何比武斗殴的方式皆可。赢者可以向对方提出一个条件,对方必须完成……      唐元宝琢磨着,这不会又违反了什么规定吧?一时不敢乱答,正在犹豫间,唐连子似乎以为现在是和聂捕头是一条战线的战友了,抢先一步欢快地答开了。   “聂捕头,擂台比武啊!你要不要和我姐比一比。可惜啊,本来人很多的,现在被那些青楼女子赶走了……唉。”   聂捕头的眉头越皱越紧,最后看了唐元宝一眼,低声说:“聚众斗殴。”   聚众斗殴这罪名不小,罚白银十两。      唐元宝一听,眼睛立刻瞪圆了,解释道:“不是聚众斗殴,是几个人比着玩的,娱乐,点到即止的娱乐。”   聂捕头说:“聚众斗殴。”   唐连子见势不妙,急忙解释:“聂捕头,我们也是为了赚几个钱嘛。要不要这么赶尽杀绝。大不了到时候分你一份。”   聂捕头道:“公然聚赌、行贿。”      这罪名越数越多,唐元宝一把捂住唐连子的臭嘴,心里暗暗痛恨自己,为了赶走狼却招来了老虎。   聂捕头一挥手,神色严肃,“抓了。”   危急关头,唐元宝倒是镇定了几分,“聂捕头,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赌了,哪有人聚了,哪有银子给你行贿了?”   这么一说,聂捕头立刻哑口无言了。他向来是循规蹈矩,哪里说得过伶牙俐齿的唐元宝。      唐元宝得意起来,冷嘲热讽,“是吧,那就请回吧。别放着满街跑的妓女不捉,捉我们这些一等良民。”   聂捕头脸色很是难看,警告道:“你们要是再聚众斗殴,我聂某绝不手软。”   有捕快插嘴:“哼,上次你挟持捕头,按照律例是该罚银一两,坐牢二十五天,只不过因为后来姚公子才……”   聂捕头看了那捕快一眼,他立刻不说话了。   聂捕头一甩袖子,招呼其余的下属,“走。”   之前挟持捕头没被抓,是因为姚公子?      唐元宝疑惑之极,冲着他们的背影叫了几声,他们头也不回地走了。唐连子拍拍胸口,搭着唐元宝的肩,长呼一口气,“还好姐姐反应快。”   说起这个,唐元宝的笑脸一下子没了,垂头丧气地:“唉。”   “姐姐怎么了?”   小红和唐元宝又一次被他蠢哭了。   家门不幸。      不幸中的大幸,起码没再一次被抓进牢里。   可是他们再也不能摆擂台了。   引狼入室。      唐元宝沮丧地走了几步,想到今晚一文钱都挣不到,三人的饭钱都没有着落,还要还债主一笔银子,顿时觉得前途一片灰暗。      莲秋院的妈妈欢天喜地地去领了银子,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,“姚公子,谢谢!谢谢!下回还有这样的好买卖记得叫我!”   临走前还恋恋不舍地看了姚雪天好几眼,“有空记得光顾我……莲秋院啊。给你低价!”   姚雪天轻咳一声,“朱芒。”   朱芒立刻领命,上前一步,一下把妈妈拖了出去,边走边提醒她:“下次我去莲秋院也要给我低价哦……”   姚雪天眉一挑,到底是谁创造了“物似主人型”这个说法的?      朱芒送走了那妈妈,立刻屁颠颠地回来领功,“少爷,解决了!”   姚雪天正慢悠悠地躺在竹床上看书,“嗯。”      落日的余晖落在姚雪天的侧脸上,鼻梁秀挺,那墨黑的眼就似一池深水。轻轻吹来的晚风,扬起淡色帘子,一滴泪痣在眼角衬得肌肤胜雪。      朱芒看着也不禁赞叹,少爷长得真是好看,只比自己略微差那么一些。可惜就是坏主意太多,看着挺像翩翩贵公子,只有他身边的人才知道他有多么阴险。   光是在对付唐元宝这件事上,他就知道了。摊上这么一个敌人,估计被坑死了还帮他数钱。看着挺好,帮她还钱,暗地里也帮她在官府那里说了好话,换谁都觉得唐元宝这人不厚道。实际上,谁被阴,谁知道。   这唐元宝也是傻,好端端地去找官府,把自己的场子给砸了。这下不就正中了少爷的圈套了?   少爷阴险,真阴险。      唐元宝终于明白一文钱逼死英雄汉的滋味了。   她居然真的没借回一文钱。认得出她的人,都朝她呸一口口水。她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之前有多讨人厌。至于不认得她的人,她还没说话就摇头摆手走了。小红甚至不顾面子,要回怡红院找姐妹借钱。唐元宝摇头,“算了,你还没进去见到你的姐妹,就被妈妈赶出来了。”      迫于无奈,她和唐连子跑去了渡头,要去当苦力,挣这一文钱。但工头一见他们两人,立刻摇头,弱不禁风的,谁挑他们当苦力谁赔钱。   唐元宝吼着:“只要一文钱!”   工头几乎都是千篇一律的回答,“到别家去,别捣乱。”      这样奔波了一天,她体验了百种在大富之家时没体验过的滋味。酸苦辣,都有。   唐元宝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去找了聂捕头。聂捕头带着一队人马,匆匆抛下一句:“我们要捉大盗,有事回来再说。”      唐元宝白白折腾了一天,终于身无分文地站在了姚雪天面前。    作者有话要说:修改了下排版和用词哈。看起来应该顺畅一点,昨天写得太急了……泪目。 16 16、圈养女猪 ...   唐元宝认命了。   她只能自认倒霉。   小红丢了银子,莲秋院的人找了个好时机砸场子,聂捕头刚好要去捉贼借不了她银子。全然不知她这么倒霉全是因为有个姚雪天看中了她。   明枪易躲,暗箭难防。      她站在了姚雪天面前,“说吧,是不是要我做你的洗脚婢?”   姚雪天支着下巴凝视她:“是。”   那双美目似一池幽深墨黑的湖,被那样的美眸凝视着,她竟有种被吸走了心神的错觉。      唐元宝茫然失神,许久姚雪天却收回了目光,低声说:“洗脚婢,下去吧。”   “臭脚少爷,奴婢元宝先行告退。”这一番话经过无数次练习,说得字正腔圆。虽然是奴婢说的话,却说得骄傲非常。   紧接着,干脆利落的“啪”关门声。      姚雪天当晚做了一个梦。   梦里的他还是全身布满麻子的少年模样。      他又回到了蜀山。   风吹草绿低。   眼前的少女骄傲明丽,头发偏似乱蓬蓬的狗尾巴草,怎么也不肯顺滑地垂下。   甚至五官随意粗糙,谈不上精致。在那一群笑靥如花的女孩中着实称不上特别。      可她是唯一愿意蹲下来和他说话的人。   尽管她比别人的疏远更直接,大笑着一手戳上他的脸:“麻子。”   他素来冷淡,不习惯和他人说话,一言不发地躲开她的手指。但心底似乎被那明亮笑脸一下子点亮了。      蜀山聚集了一群来治病的少年少女。全因为山上住了一位神医李卷,专治疑难杂症。每月会有小童下来带二十名患者上山。但排队的人实在太多,大部分就选择在蜀山脚下住下来,直到轮到自己。   闲极无聊,他们便爱在蜀山脚下的那片大草地上,聚在一起谈天说地。      他虽然长得不错,但全身都是麻子,再怎么看都是只觉得恐怖,众人怕被传染,他一来就作鸟雀散。      他如常在一旁安静地晒着太阳,幻想着把麻子都晒掉,晒得昏昏欲睡。   只听清脆的声音在头顶响起:“麻子!”   他一睁开眼,一张笑脸就毫无预兆地跳入眼帘。   一身红衣的少女笑吟吟地,“骑马,会吗?”   他低哼一声,别过头去,表示不屑。   唐元宝大怒:“死老太婆!”   他满脑子只想好好睡一觉,语气冷淡,“那么多人不叫,偏来纠缠我。”   唐元宝一张小脸涨得通红,眼圈红了大半,“她们要去绣花……我,我……”   他懒洋洋地戳中她的死穴,“难不成你不会?”   “哼。”   死鸭子嘴硬。他看着她有些落寞的眼神,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不忍,忽然就站了起来,“走。”   “啊?去哪?”唐元宝没料到他忽然回心转意,愿意陪她骑马,还没反应过来,就被他拉着跑,“我知道这里哪里有马卖。”      唐元宝和他没走几步,就被随从的丫鬟家丁追上了。   “少爷去哪?别跑啊!”   “小姐去哪?等等我啊!”   两人异常默契,一个对视,一个急转弯,一跳上了民舍屋顶,轻而易举就甩掉了家丁丫鬟们。      两人爬上了屋顶。屋顶上还晒着麦子。唐元宝枕着手,看着头顶碧蓝的天空,忽然开口道:“这天空真好看。”   他看着她的侧脸,看她像是很享受似的,便也跟着躺下,学她枕着手,“你不想骑马了?”   唐元宝打了个哈欠,“晚些,想睡觉了。这阳光晒得我舒服死了。”   他眯起眼睛,侧头看着她像稻草一样乱蓬蓬的头发,像晒麦子一般平躺在屋顶上,阳光洒落在她轻闭的眼皮上。不知道怎么的,她那张略觉得粗糙的脸,忽然顺眼了许多。   说实话,他见过的美人多的是,他母亲就是个大美人,看多了也觉得不外如是。但这张脸,初看毫不惊艳,但一带上了笑,各式的笑,或狡黠,或坏笑,就变得有趣了许多,白看不腻。      姚雪天转头看了她一眼,问道:“你叫什么?”   唐元宝狡黠一笑,“唐葫芦。”   糖葫芦?谁的父母会起这么古怪的名字?   见他表情古怪,唐元宝撅起嘴,“干嘛,这名字不好听吗?哼,那报上你的大名来。”   他身份特殊,也不方便说真名,便说:“雪天。”   唐元宝气色红润,虽然瘦,但和其他来蜀山的姑娘,看起来病恹恹的姑娘完全不一样。他有些好奇,“对了,你来蜀山也是为了治病吗?”   唐元宝吐了吐舌头,“你来治麻子病,我来治心病。别看我好像挺正常的,发作起来,可是很吓人的哦,也不知道能活多久……”   说到这句“也不知道能活多久”,唐元宝却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般,笑嘻嘻的,一点也不哀伤,说着说着还来了精神,一下跳了起来,“走!骑马去吧!”   那动作飞速得像是怕慢了一秒,就会来不及似的。      山脚下广阔的草地。   风吹草低。   一身红衣的裙摆飘扬,马鞭高举,高头大马一仰马脖,“嘶”喷着粗气,蹄子刨地。   唐元宝回头朝他一笑,“老太婆,快点,看我们两个谁更快到前面的凉亭子!”随着一声清脆的“驾”,马一声嘶鸣,尘土扬起,迅疾飞驰而去。      姚雪天反而连马鞭也不挥,他性子本就懒洋洋的,任由那马吃吃草,慢条斯理地走。没多久,那抹红影就消失在眼帘里。      他走得昏昏欲睡,忽然身后响起抽鞭子声,只听马一下急促嘶鸣,前腿高高扬起,瞬间拔足狂奔,差点把他摔了下来,忙扶稳了。   身后是少女嚣张的狂笑。他甚至不用回头,都知道她笑得何等肆意快活。   独骑了一阵,唐元宝从后面追上来,一拍他的马屁股,恶作剧地嘿嘿一笑,“刚才玩得开心吧!快感谢我!”   “……”   两人并骑着马,在夕阳下缓缓走,没什么话讲,却似乎不觉得沉闷,更像是惬意地等时光慢悠悠流逝。   唐元宝笑眯眯地对他说:“我喜欢和你做朋友,不用绣花,舒服!爽快!”   “……”   他生平第一次有了“朋友”的感觉。   好像以往一直是自己一个人,漂流在这个世界,忽然多了一个人陪在身边。感觉很奇特,像是冬日时分,从外面回来,一下子钻入了暖融融的被窝,被温暖包围着的感觉。      两人志趣相投,每天喝酒骑马,很是愉快。   这种轻松的日子没过多久,他就收到了童子带信,“请随我上山。”  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唐元宝,对童子说:“我的病不重,先带她去吧。”   唐元宝诧异了,“难道你还喜欢你这全身的麻子不成?”   “……那你要不要先去?”   没想到唐元宝很爽快地点头了,“好,那就不客气了。我下来再找你骑马。”      他生平第一次怀着期待,等着“下来找你骑马”的实现。结果,一个月过去了,等到童子下来带信,她却没有回来。   他焦急地问童子,“唐葫芦呢?”   童子一指外面的商铺,“你去那边问问有没有卖吧,好像最近涨价了,山上的要十文钱。”   “……”他耐着性子解释,“这是那姑娘的名字,你记得吗,我之前让她先上山的……”   童子“哦”了一声,“不记得了。”   他抓住童子的手,“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……”旁边的家丁在他耳边说:“塞他银子,他就会说了。”   他忙把身上的钱袋子全拿了出来,家丁低声阻止:“不用这么多少爷!”他全然不听,一股脑全塞到童子手上,“求你帮忙想想!”      童子掂量了下,塞到口袋里,笑嘻嘻地:“我好像听说她要去东边……不过她也活不久了。我师父说,她活不过二十岁。”   他如遭雷击。      姚雪天猛然从梦中惊醒。   一头冷汗。   他一擦额头,旁边站着的几个丫鬟,有个丫鬟聪明,很快去倒了一杯水来,递给他:“少爷,请用。”   他还沉浸在噩梦中,忽然一转头看清那丫鬟的脸,差点被水噎到。   “唐元宝?!” 17 17、光圈不养 ...   姚雪天昨晚随口一说,只是坏心地想看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,没想到一醒来,就发现她以神的速度去入了奴籍。他黑了半张脸,屏退了左右,“唐元宝你也先下去。叫徐公来见我。”      徐公是姚府的大管家,一接了传召,丫鬟也不训了,指着那瑟瑟发抖的丫鬟,“不要再让我看到有下次。”就赶紧去见大少爷。      姚雪天黑着脸,点头让徐公坐了。他诚惶诚恐地坐下了,心里忐忑不安。      “徐公,”姚雪天开门见山,喝了口茶,眉一挑,“往日我向爹举荐你当大管家,欣赏你眼光准。但最近……”   姚雪天摇头,似乎极是遗憾,看得徐公心惊肉跳的,那双美目盯着他,“是累了,还是……老了?”   徐公心头一震,“少爷。”少爷暴怒,多半是因为唐元宝了。难道少爷真想她去当洗脚婢不成,怪他自作主张?   “谁准你带她入奴籍的。”   徐公的脑袋可不像朱芒那榆木脑袋。   他拿着茶杯的手猛然一抖。   糟了!   难道少爷还想明媒正娶,把这唐元宝娶回家不成?!这么一想,差点吓破了胆,嗓音都颤了,“少爷……”      徐公忽然想起了个事。      原来镇远大将军的正妻的表妹,将门之后,长得也比这唐元宝美不知多少,往少爷身边一站,那是一双佳人,赏心悦目。   那表妹对他一见钟情,发誓说非他不嫁,逼得镇远大将军费尽功夫来说过几回,大少爷就是不紧不慢。   姚丞相觉得这两家门当户对,两人又般配,本想拿主意给他定了这亲事,免得得罪了镇远大将军。可大少爷不知进房里和老爷说了什么,这事就没了下文。拖着拖着,那表妹就被逼着嫁去了另一个将门之后去了。      原来少爷是惦记着这烫手的唐元宝呢。   虽然说,丞相仰仗少爷。不提娘家背景这些硬功夫,姚丞相的位置能坐得这么牢,少爷可谓功不可没。可丞相再怎么宠他,也不可能让他娶唐元宝啊。别说门不当户不对,唐元宝……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,传了出去,姚家就是个笑话。      姚雪天冷眼一扫,吓得徐公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:“徐公,知道该怎么做了?”   徐公颤颤巍巍地点了一点头。花点银子,脱奴籍的事也不难办。   姚雪天嗯了一声,声音清冷:“下去吧。”      徐公忙放了茶杯,恭恭敬敬地退下去。   没走几步,又被少爷叫住了。“慢着。”      他一回头,见大少爷似乎想到了什么,唇角一勾,玩味一笑,“脱奴籍的事,你私下去办,对姚府的人,包括唐元宝,不能吐露半个字。”   脱奴籍要怎么对唐元宝保密?   徐公为难地一皱眉。   大少爷冷下脸,“还想要这大管家这位子,就给我好好办这事,知道了吗。   “……是,少爷。”      大少爷的心思不难猜。不就是想继续逗弄那唐元宝,到时候又能明媒正娶抱回家么。可怜他这把老骨头,又要费心思了……   T T      大公子的近身丫鬟多得像繁星。   他就是那个被拱的月亮。      近身丫鬟,图的就是个近身,只要是能近身的活计,分工都非常明确,像划分地盘一样,不许雷池半步。上次唐元宝一时失手,给少爷端了一杯茶,就被丫鬟们齐齐排斥了。她们倒是表现得不明显,只是厨子送饭的时候,都不会叫上唐元宝,等唐元宝去的时候,饭会剩下一些,菜就被很有默契地吃光光了。饿了几天,唐元宝终于恼了。      她摸准了时间,早早去了厨房。问那厨子,“大少爷那房的丫鬟饭什么时候送啊。”   厨子不耐烦地看她一眼,又继续炒菜,“采菊姐的不是给送过去了?”   “不是采菊她们的,是小丫鬟们的。”采菊和春茗是高等丫鬟,伙食自然好得多,也不和唐元宝她们一起吃。   厨子四处看了几眼,随手一指右方的桌上一大盘菜:“喏,那边,等会杨大妈会送的。要不你自己拿也行。”      唐元宝眼睛一亮,“嗯!”脚步就直直朝那边去了,一把抱起了那一盘菜,往柴房去了。   当天晚上,小丫鬟们都饿了肚子。      唐元宝吃得肚子圆圆地回房,几个丫鬟齐刷刷地看向她。有个丫鬟忍不住开口,“唐元宝,我听厨子说,晚饭被你端去了。”   唐元宝伸了个懒腰,往床上一躺,也不搭理她。   其他几个丫鬟都怒了,纷纷从床上站了起来,质问道:“唐元宝,晚饭是不是都被你吃了。”   唐元宝懒散地睁开一只眼,“几位妹妹别动怒,那样肚子会更饿的。”   “唐元宝,你别太过分了!”几个丫鬟气得满脸涨红,“再有下次,我们不客气了!”   唐元宝打了个哈欠,“嗯,那菜真不好吃,姐妹一场,为妹妹们分忧是应该的,确实不用客气。”   有个丫鬟怒得狠一捶床,发出“砰”一声巨响。   “唐元宝,你无情,别怪我们无义!”   唐元宝笑咪咪地,“不如你们到外面讨论报复方案,不然我就勉为其难地听一听好了。”   丫鬟们对视一眼,哼了一声,齐齐出门去了。   唐元宝的声音在后面响起,“麻烦把门带上,谢谢!”   门“砰”一声甩上了。   吃饱了睡,人生第一大乐事。      第二天,负责分配活计的人就宣布,唐元宝原来负责的端水盆,改成了擦少爷后院的一排窗户。本来算是粗使丫头的活计,硬是被安在了她身上。   几个丫鬟很是满意。   看你这丫的怎么近少爷的身。这活吃力不讨好,还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见上少爷一面。      唐元宝也很满意。   她终于可以顺理成章地睡到日上三竿了。   小妞们和她唐元宝比阴险,还是太嫩了。      这回,唐元宝算是真正过上了舒心日子。   虽然比不得从前,但总比之前躲债饿肚子好了。   她每天睡饱了就去晒晒太阳,没事就捧着本书看,偶尔去花园转转,逗逗那只颜色艳丽的西域大鸟。至于窗户,那后院的窗户谁会去检查?也就从前那傻乎乎想争上位的丫鬟才会老老实实擦得一丝不苟。一天擦三遍当饭吃。      每天唯一的战斗,就是筷子战。经过协商,终于决定了以后开饭只能让杨大妈端,任何人不能擅自取。      倒是另一件事让唐元宝发愁了。   官府贴过告示,满二十周岁未嫁的姑娘每月要罚十倍的税银。   姚府趁机敛财,最近出了规定,除了官府罚银,满二十未嫁的,罚月钱的三分之一。   唐元宝的月银里有十分之一是税银,十倍的话就是白干了。加上姚府的罚银,那就是每月倒贴三分之一的月银给姚府。   尼玛。不仅白干了,还倒贴钱!      当务之急,要把自己嫁出去。      丫鬟房里。   山雨欲来。   腥风血雨。   筷子如箭在弦。   只等那端菜的杨大妈的身影出现。      门“吱呀”一声打开,杨大妈端着菜盘子,莲步轻移。   几个丫鬟对视一眼,慎重地一点头。唐元宝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发呆。      菜盘子往桌上一放!   时机到——      几个丫鬟的筷子一瞬间全伸了出去,瞄准了肉。   唐元宝还托着下巴发呆。      夹到了!几个丫鬟大喜,不迭地把全部的肉都夹到自己的碗里。      忽然眼光一闪,一双红筷子如闪电出击!   刷刷刷几下,盘里的,她们碗里的,都到了唐元宝的嘴里。      唐元宝继续托着下巴发呆,嘴巴懒洋洋地嚼着。   肉……   几个丫鬟呆了。   许久唐元宝伸了个懒腰,放下了筷子,“没什么胃口,你们吃吧。”      眼看着这个月的税银要交了,她还没有找到一个候选。   厨房里的几个男的,看见她就跟见了饿鬼似的。   那些家丁,以前他们对唐家的家丁吐口水的时候,被她打怕了,现在一见了她,就躲得远远的。   朱芒,一见面必吵个翻天覆地。最近被她用蛇虫鼠蚁整怕了,干脆躲着她。   剩下的只有大少爷姚雪天。      说起姚雪天,连唐元宝这么讨厌他,也不得不承认。   确实长得美若天仙。   武功高。   身材好,不要问她怎么知道的。   脑子聪明。   ——理想的夫婿。      整个姚府的丫鬟,都想尽办法爬上他的床,想办法近他身。虽然唐元宝这个隐居后院,勉强和姚雪天沾点边的小职位,都受过几个丫鬟的贿赂。   原因在于姚雪天最近喜欢逛后院。他有事没事就在后院里转悠,一天里能和她碰面十来次。      按理说,对准姚雪天,下筷子就是了。   多人抢,怕什么?   以前好斗的唐元宝要说,多人抢的才是好东西。   可是这一回她迟疑了,拖延了快二十天,直到采菊来宣布了罚银子的日期。      采菊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纸,宣布道:“十天出工钱,满二十周岁的自动扣三分之一的银子。”   唐元宝心里默默滴血。   这里的丫鬟年龄尚小,只有她是大龄的烂橘子。      采菊看了唐元宝一眼,“唐元宝,你来一下。”   唐元宝有气无力,“什么事?”   采菊看了周围的丫鬟一眼,悄悄从怀里拿了一锭银子,塞到唐元宝手里,“快收起来。”   唐元宝一脸错愕,忙看了周围一眼,见有人朝这边看,边收起来边低声问:“干嘛给我银子?”      采菊神色黯然:“当时不该让你离开姚府,如果不是那样,你现在就不会成了丫鬟。”   唐元宝愕然:“银子你快拿回去。是我倒霉罢了。”   采菊叹了口气,欲言又止,“……总之你救过我的命,就当是药方的银子吧。很快官府会来收罚银了 ,你交不出来可要坐牢的。”   唐元宝心想,怎么谈得上救命?她当时也是为了去药房偷药罢了。“别婆婆妈妈的,拿回去吧。”   采菊斩钉截铁,“就当是我借你的。别说了,别让其他人知道了。”   唐元宝后退一步:“哇,我还不起的啊,不会要收利钱吧……”   采菊似乎有些低落,也没心思和她开玩笑,只说:“我想你的罚银也交不了多久,这里该够用的。”说完就急急转身走了。   唐元宝正要追上去,忽然想到了什么,一锤手心,大喜道:“有办法!”    18 18、毒舌美人 ...   鉴于她的剩女生涯终结日有可能遥遥无期,唐元宝下定决心赚银子。   很遗憾,擅长奸招的唐元宝能想到的,绝不是什么正经赚钱路子。   第一条路,看病偷药。   第二条路,赌钱。   第三条路,勾搭少爷。      她拿了根树枝,在沙地上勾勾画画。   第一条路好,来钱慢,风险小,名利双收,可惜不是长久之计。   第二条路好,来钱快,风险高,更不长久。   第三条路好,难度高,但属于长远投资。      还没想到第四条,就见沙地上多了一块阴影。她转头去看,就被身旁仙气弥漫的美人撞飞了魂魄。      美人淡淡地开口道:“洗脚婢。”   唐元宝喉咙咕噜一声,这才回过神来,一想到自己写的是什么,立刻一屁股坐在沙地上,“嘿嘿。”笑了笑,算是打了招呼。   美人随口嗯了一声,凑过去看她身后的沙地。“洗脚婢,在干什么。”      “没什么啊。”唐元宝早习惯被叫洗脚婢,只顾着用屁股往沙地上蹭了几下,企图毁尸灭迹。   美人一皱眉,实在看不下去了,伸手去扶她起来:“别蹭了,你的屁股已经够丑了。”   这就是唐元宝迟疑二十多天,宁愿罚银也不对这大少爷下筷子的原因。   好毒舌。   唐元宝没什么爱受虐的毛病,天天被这样挑剔,晚上都要做噩梦吧。      唐元宝转头看了一眼沙地,见沙地糊成了一片,才安心地舒了一口气。见姚雪天没有要走的意思,自己心里又惦记着花园那只大鸟,便找了个借口说:“少爷,你慢慢逛,看中什么随便拿,我先干活去了。”   她以前撞上了姚雪天,也常常这样溜掉,这次却被姚雪天叫住了。   “干什么活?”      唐元宝眯眼一笑,“擦窗户,少爷要一起来吗?”   没想到少爷一点头,“好。”   唐元宝嘴角一抽,尼玛,这回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。      所谓的一起来,当然不是姚雪天和她一起擦窗户,而是监督她擦窗户。   唐元宝只能真的去提了一桶水回来,提得她满头大汗。看他坐在那边的小桌上,自斟自饮,不时像看猴子戏一样看她两眼,唐元宝心里纳闷到不行。   这姚雪天不去听戏,不去青楼,不去看书,偏偏爱往这后院跑。      擦了几下,就觉得手臂酸得不行。唐元宝一回头,见他似乎在笑,直觉就觉得他在嘲笑她。一时气不过,提了水桶就朝他走过去了。      走到姚雪天跟前,他正撑着下巴发呆,唐元宝朝他嘿嘿一笑。姚雪天似乎这才回过神来,还没来得及开口,唐元宝就提起水桶猛然朝他当头淋下!   看你还敢笑我!唐元宝心里暗爽。      姚雪天完全没法躲开,被淋了个正着,浑身就像泡过水似的。头发湿湿地搭在肩上,衣衫很薄,一湿水就隐约可见修长优美的身体线条。   “落汤鸡呀落汤鸡……”唐元宝幸灾乐祸地唱。      忽然,姚雪天一伸手,把她搂到怀里,用力抱紧了她。   唐元宝被那冰冷一震,整个人都呆了。   那冰冷湿冷的衣服薄如蝉翼,身体紧贴着她。浓烈的男性气息笼罩着她,呼吸里尽是竹子的淡香,来自他的淡香。被他紧抱着,甚至看不见脸,但竟然还是觉得心跳紊乱,一时不知如何反应。      甚至还听得见他的心跳。   扑通扑通。   急促的。      很快姚雪天就松开了她,笑着取笑她:“洗脚婢,当心感冒。”呆若木鸡的洗脚婢这才回魂了,低头一看,自己的衣衫因为这么一抱,也沾了很多水。   “……”   就知道在这人手下讨不了什么好处。唐元宝恼了,趁他不注意,猛踩了他一脚算是泄愤,赶紧一溜烟跑了。      姚雪天见她的身影隐没在转角处,才微微呼出一口气。   抱着她……有点舒服。   往回走的时候,想起她奸笑着写下的第三条,勾搭少爷,不禁微微一笑。      唐元宝这几天一直鸡毛抖擞,打了鸡血似的,戒备森严,等着随之而来的报复、惩戒之类。   谁知道没等来报复,只等来每天报道的姚雪天。   每天下午该晒太阳的时候,姚雪天就会像鬼魅一样,白衣飘飘地来,等到天色渐晚,才施施然走。开始唐元宝还谨慎小心,等着他的阴谋驾到,谁知过了几天也没见他什么动静,这才放了心。      也对,姚雪天要报复,直接找管家罚她不能吃晚饭,亲自动手打她一顿不就结了。费什么心神谋算她?这么一想,才知道后怕。她平时也没那么冲动的,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天气热,热坏了脑子。      这些天,两人就不冷不热地呆在后院里,晒着无边的太阳,也不说话,直到有一天,姚雪天肩膀上蹲着一只鲜艳的大鸟来了。   唐元宝瞬间眼睛一亮。   她对这西域大鸟很感兴趣,以前常常溜去花园里逗它。不过大鸟似乎挺烦她的,每次一见她来就拿屁股对着它,还不让她摸,一摸就挥翅膀飞了。   几次之后,唐元宝怒了,每次都凶神恶煞地恐吓它,“信不信我把你的毛拔光。”   那大鸟抖抖翅膀,一转身,还拿屁股对着她。      可这次姚雪天带着就不一样了。那大鸟似乎很喜欢姚雪天,也对,美人嘛,是人是鸟都喜欢。有姚雪天呆着的地方,就乖乖地站着不动,任她摸。   姚雪天伸长了手,让大鸟飞去唐元宝那里,它居然真的听话飞去了。   唐元宝很是高兴,一偿多年夙愿,让它蹲在自己的手上,另一只手摸着它光洁的羽毛,喜欢到不行,“乖乖,好可爱。”      姚雪天懒洋洋地躺在竹床上晒太阳,看了她一眼,“是比你可爱一点。”唐元宝沉浸在和鸟儿的自言自语中,居然没有气恼地和他顶嘴。姚雪天见状,眉一挑,伸出手去,大鸟很快就扑棱着翅膀,飞回了姚雪天的肩膀上。   唐元宝失落地“啊”了一声,贼心不死,又溜了过来,“少爷……”   姚雪天闭着眼睛,“嗯。”   唐元宝落寞地低声道:“怎么就是不肯喜欢我呢。”   姚雪天心头一跳,睁开眼睛一看,才发现唐元宝死心不息,又在逗那只大鸟。大鸟很是不耐烦,被她摸了几下,就准备挥爪子。      “小心!”   话音未落,唐元宝就挨了一爪子。大鸟扑扇着翅膀,又飞到了姚雪天另一边肩膀上。姚雪天一看,忙抓过她的手,力气很大,她差点往前一倾,“喂!”   她的伤口并不是很深,但流了很多血。   姚雪天脸色一沉,很快站了起来,鸟受了惊,嘎吱叫了一声,飞走了。   他看着她的眼睛,说起话来还是毫不拖泥带水,干净利落:“包扎。”      唐元宝看着他长长的睫毛扑扇着,下意识呢喃了句:“真美。”   姚雪天拖着她的手走了几步,听见她说话,意外地侧头看她:“什么?”   唐元宝被那双美目一看,竟莫名觉得有些紧张:“没,没什么。”      药房的人对着那道小口子很是夸张,团团围住,又是敷草药,又是包扎,又是调理。唐元宝被折腾得只剩最后一口真气,偷偷往人堆外看了几眼。那姚雪天已经和后来赶来的采菊攀谈起来。不知道采菊和他说了什么,他的眉头越皱越紧,脸色越来越难看。   姚雪天似乎觉察到她的目光,朝她这边看了一眼,唐元宝忙缩回眼光。      过了一阵,唐元宝再去看的时候,姚雪天已经挥了挥手,让采菊告退了,很快抬步往她这边走来。   唐元宝急忙收回眼光,假装全神贯注地等着敷最后一道草药。      只感觉一个温热的身体凑了过来,“还疼么?”那声音一响,就感觉有热气扑到她的颈脖上,唐元宝一转头,“废话……”余下的话就这样噎在了喉咙。   唐元宝只觉得周围异常安静,像有个屏障把外面的喧闹都隔开了似的。两人贴得很近,他的瞳孔深如黑墨,里面的情绪浓厚得让她看不透。那美好的唇形似乎就在咫尺之间。   唐元宝猛然一扭头,“……不疼。”   姚雪天倒是没说什么,很快直起了身子,低声吩咐了几句,大约是好好医治之类的话,就匆匆出去了。   大夫果然听话,直到快放晚饭了,治了整整一天,才肯放她走。      唐元宝心里乱糟糟的,晚饭也顾不得和丫鬟们抢了,一回了房间,倒头就把自己埋了起来。睡了没几下,模模糊糊间,就听见丫鬟们的讨论声钻进了耳边。      “你听见了么,刚刚那疯妇人在门外捶门,喊了好一通话呢。”   “听见了,我听守卫小菜说,那疯妇人是来找大少爷的。”   “找大少爷,莫不是在外面惹了桃花债?”   “应该是,我还听见那疯妇人喊着让少爷把钱还她,还骂少爷不得好死。”   “嘿嘿嘿,你们都不知道吧,我见着了那疯妇人,你猜是谁……”   不知道是谁忽然猛“嘘”了一声。      唐元宝只觉得像一群嗡嗡嗡的苍蝇在耳朵边打转,满心烦躁,忍无可忍,终于一把掀了被子,跳了下床,一摔门出去了。      丫鬟们很是不高兴,有个丫鬟还故意冲着那门大声说:“好好洗你的窗户吧,最好洗烂了你的手!”几个人都齐齐笑了。      那丫鬟见外面没了声响,这才压低了声音,冲另一个丫鬟说:“下回我们说话要注意点,别让那唐元宝抓住了小辫子。”   另一个丫鬟拍拍胸口,似乎也是心有余悸的样子:“我还以为她睡着了呢。”   “你刚说看见那疯妇,是谁?”   “那疯妇人就是……”丫鬟朝门一努嘴,示意唐元宝,“她二娘。”    19 19、打开财路 ...   唐元宝在外面晃悠着,边开始琢磨着赚钱的门路来。姚雪天天天来后院晃,等同于监视她,没机会摆赌摊。她决定先从卖药下手。      这院子里的下人多,按规定是不能看府里的大夫的,只有采菊那样的高等丫鬟才能享受大夫照看的待遇。但凡生了病,只能自己去府外买药吃。   唐元宝觉得有利可图,把脉偷药,名利双收,一举两得。   这药房的大夫娇贵,吃晚饭前就散了。晚上看药房的人据说叫阿发,是个煎药工。如果打通了阿发这条路,财源就滚滚来了。      天色已晚,月亮高挂枝头。   唐元宝边想边走,不知不觉又回到了后院。没走几步,远远地竟闻到了一股药味。她好奇地加快了脚步,往后院的粗使丫头的房间走去。      还没走近,就扑鼻一股浓郁的药味。往前走了几步,很快见春桃房间的窗户纸上隐约投影出了两个人影。一个人给另一个拍着背,猛烈的咳嗽声几乎停不下来似的。   奇怪,三更半夜煎药?      她伸手戳破了窗户纸,凑了眼睛上前看,一时诧异得张大了嘴。   一个少年一只手扇着药罐子,另一只手替春桃抚着背。   下人私通!   唐元宝瞪圆了眼睛,简直像撞破奸情似的兴奋,血管突突地发着热。      春桃咳得满脸通红,肺都要咳出来了。   少年忽然开口道:“春桃,要不去外面看看大夫?”   春桃一脸愁容,说话艰难得很:“……咳咳……我没几天……假……大夫……也……贵。”   少年叹了口气,从怀里掏出了二十来颗铜板,下了决心,一股脑全塞到春桃手里。“如果这儿不够,我再想办法。”   春桃推辞着,怎么也不肯收,似乎被风吹到了,咳嗽得更猛了,眼睛都带了眼泪,不由飞快捂住了嘴,一边要塞还铜板给他。   许久,春桃才喘过气来,断断续续地:“我……怕是……得了痨病……治……治不好了。”   少年急了,怒斥道:“别胡说!”      唐元宝看得有些不忍,干脆推门进去。门一开,带进了冷风,春桃又开始猛咳了起来。少年一见春桃又咳了,“腾”一下站了起来,转头看向门边:“谁!”   唐元宝把门关上了,快步走去揭开药盖子,端起来闻了闻,指头又戳进去,沾了点药汁放嘴里舔了舔,很快眉头就皱了起来。      少年越发恼怒,挽起袖子似乎想打她的架势,“干什么你?!”   苍白着脸的春桃边咳边拉住少年,“……咳,别……她……她是……唐……咳咳……”   少年回头柔声安抚着春桃,“不要紧,我再去熬些药来,你喝了就会好的,你先别说话。”说完,怒瞪了唐元宝一眼,“我警告你……”      唐元宝“啪”一下放下了药煲,“你要再熬这些药,她一辈子好不了,很快魂归西天。”这话说得两人齐齐一震。      唐元宝斩钉截铁,“明明是风寒,你却给她熬这些凉性的药,越喝底子越差,你是想她死吗?”她一指春桃,“你自己看看她的脸色,都白成纸了!”   少年往后退了一步,脸色煞白,似乎也是后怕之极,“我,我听大夫说……”   唐元宝没好气地,“道听途说。”说着又过来替春桃把脉,很快就脱了自己的外衣给她披上,“多穿衣服,不能吃辛辣,凉的东西,知道了么。”   少年忙不迭地点头,听她说得头头是道,心里已信了几分:“还有么?”   唐元宝一看旁边居然还有一碗冰镇酸梅汤,不由心头火起,大声质问道:“这一碗东西是你喝还是她喝?”   唐元宝气势汹汹,这一问问得少年和春桃一时都不敢抬头,也不敢回话。   唐元宝冷眼看向少年,“你自己看着办,喝一碗,多一倍药钱。”   少年点头如捣蒜。      春桃咳过了一阵,终于喘过气来,她也听说过采菊姐的失眠症也是唐元宝治好的。这回一听她说得有板有眼的,心里信服了十分,急急地问:“唐元宝,我是得了痨病么?”   “什么痨病,是有人病急乱投医。”唐元宝说,“没什么大碍的,我给你开个药方,你到时候去抓几贴药,好不了回来找我。”      见春桃和少年都不说话,唐元宝心里明白了几分,温声安慰道:“是出不了府吧?我正在想办法收买那个阿发,到时候如果这事情能成,我把药便宜卖你。”   这话听得春桃和少年齐齐一愣。   少年看了春桃一眼,迟疑着:“……我就是阿发。”   唐元宝一愣,顿时大喜过望,“哈哈哈,真是天助我也。”      本来还担心阿发不肯和她同流合污,现在万事大吉。阿发一听说能治好春桃,立刻就点了头。唐元宝倒是不让他吃亏,“这样,以后我们的药钱你四我六,你把药给我拿出来,煎的事情我来弄。行么?春桃嘛,我替你免费治好她。”   “好好,没问题,而且……”阿发看了春桃一眼,感激地看向唐元宝,“全靠你,春桃才……这次真的谢谢你。”   这么诚恳的感谢竟说得唐元宝有些不好意思了,她往日贪玩,恶作剧做尽,几乎没怎么被人感谢过。没想到多管闲事,做好事的感觉,还不错……      唐元宝趁热打铁,露出了贱兮兮的笑容,“你认不认识些兄弟,尚未娶妻的?”   “……我帮你留意留意。”阿发嘴上这么说,实际上很是苦恼,谁会肯娶她?还没想好,后背就被唐元宝狠狠一拍,“好人!”   “……”      唐元宝的货源解决了,剩下的就是客源问题了。   她和这府里众人的关系都不好,这么一想,就愁得犹如天降乌云。   临渴掘井,死得惨。      算了,先不想了,回去好好睡一觉再说。唐元宝伸了个懒腰回房去了。一进门,就被几个丫鬟团团围住了。      “哇,干嘛,”唐元宝后退一步,连连摆手,“要打架明天 ,今天累了啊!”   几个丫鬟慢声细气,“不是啊元宝,我们给你留了一碟桂花糕,你今天不是没吃晚饭么,肯定饿了。”   唐元宝孤疑地扫了一眼自己的床头,果然放着一碟桂花糕。她咽了一下口水,真饿了。可是这么明显的阴谋,不要侮辱她唐元宝的脑子好么。唐元宝边说边往床边走去,“谢谢哈,我现在不饿,先睡了啊……”      丫鬟见她不肯收下桂花糕,忐忑地对视一眼。其中有个丫鬟性子烈,见唐元宝不肯吃那桂花糕,笃定她是不给面子,说话阴阳怪气地:“果然是快当主子的人了,都不愿理我们这些奴婢了。可别忘了,你现在还不是主子呢。”   唐元宝听得糊里糊涂,这半夜的抽什么风啊,干脆蒙头大睡。   那丫鬟见她晾着自己,怒火熊熊,不顾身后几个丫鬟的阻拦,一把去掀了唐元宝的被子,“你这种人,就会耍阴招,你不过是运气好,主子喜欢去后院。哼,还自己刺了道口子,讨主子同情!恶心!主子会娶你?别痴心妄想了!”      唐元宝不耐烦了,风一吹,浑身发凉,也坐了起来,“就算他不娶我,难道就会娶你不成?”   那丫鬟一愣,眼圈一下就红了。      唐元宝没有多余的同情心,懒洋洋地扫了她们一眼,“我说你们,别明争暗斗了,我看着也替你们累。要说娶丫鬟,第一个先娶的肯定是采菊啊。哪里会轮到你们几个?”   这话一出,众人虽然愤慨,却齐齐眼眶都红了。   采菊长得比她们都好看,身材也最好,会武功,能保护少爷。哪一样不比她们好?她们自己窝里斗了个你死我活,大少爷甚至没正眼看过她们。      唐元宝说完那话,顿时自己也是一愣。   她订了三条计划,现在看来,第三条确实不靠谱。唯一靠谱的就是第一条,卖药。唐元宝这么一想通,见她们哭得梨花带雨的,心里暗暗呐喊,这不是大好的收买人心的机会么!   她忙飞快下床,伸手一把全搂住了她们。   “几位妹妹,坦白说,我怎么可能和你们抢呀,你们知道的呀,我和他是世仇啊,就算他肯,他爹也不肯的好吗。而且他嘴巴毒,就像冰块似的,长得丑……”   有个丫鬟虽然哭哭啼啼地,还不忘为自己的心上人辩解,“他嘴巴不毒,只是说话直接了点。”   另一个丫鬟也附和:“他长得哪里丑了?”   “不知道有多好看。”      模糊焦点……唐元宝想哭。   眼见又要连成一线讨伐唐元宝了,她忙顺着她们的话说下去了,“是是是,好看好看,所以你们可以放心了,他绝对不会娶我的啊。而且啊,他带我去药房是凑巧,我被他养的大鸟抓伤了……”   几个丫鬟这么一想,觉得她说得有道理,总算安心了许多。   唐元宝乘胜追击,“后院接触少爷的机会确实多,谁想跟我换也行。”   几个人很快止住了哭泣,纷纷抬起头,争着说:“我要!”   “我换!”   唐元宝笑着安慰她们,“嗯嗯,都换都换,轮流好么,别哭鼻子了,说不定你们讨了少爷欢喜,把你们统统娶了。”   这么一说,她们才破涕为笑。   唐元宝松了口气,十来岁的小丫头头脑简单,好哄。      有个丫鬟瑟缩着,连说话都带了几分讨好的意思,称呼也换了:“元宝姐姐,那桂花糕真的好吃的,我们特意去厨房偷来的。你快尝尝。”   唐元宝见推不掉了,便说:“好好好,大家都哭得没力气了吧,一起吃点好啦!”   唐元宝的算盘打得很响,既讨了人心,又不怕她们下毒,大不了一块死罢了。没想到那些丫鬟纷纷点头。   原来那些丫鬟是真的打算拿桂花糕来孝敬她的,不由暗暗捶胸顿足。   好饿……      不过经过这么一闹,唐元宝的财路算是打开了一小条路子了。    20 20、芝麻开金门 ...   丫鬟们什么都不厉害,嘴巴最厉害。   借着她们的金口,一传十,十传八,很快唐元宝就有人上门寻医问药了。虽然大家都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,死马当活马医,唐元宝却是每一个来人都认认真真地对待,打算打响这个名号的。      唐元宝谋算着,赚够了这个月的罚银,就把钱还给采菊。虽然采菊是高等丫鬟,待遇比她们好很多,可毕竟也是人家的辛苦钱。      唐元宝看了几个病人,就觉得腰酸背痛了,抬头一看天色,已经快将午膳,正准备收拾收拾走人,门又被推开了。   “唐元宝,”探出一张蜡黄的脸,将信将疑地,“听说你会看病?”      唐元宝嗯了一声,笑嘻嘻地:“无效退款。”   来人是个杂工,听说春桃怎么都好不了的病,最近大有起色,便抱着一丝希望来求医。   杂工迟疑了,搓了搓衣角,嘴唇蠕动着:“可是我没多少银子。”   唐元宝一愣,很快笑着说:“只给药钱就行。”      杂工低着头,结结巴巴地:“能不能先赊账?我,我现在没银子。我为了看病,借了钱大爷的银子,发工钱的时候还了本钱,可是钱大爷说利钱已经翻了一倍,所以……不过,不过,你别担心,这利钱不多的,下个月可以一次还掉,到时候还可以还你的药钱。”      赌摊的钱大爷?唐元宝也听说过这个钱大爷,二少爷院里的小管家。前阵子好像还要强娶一个丫鬟,人家丫鬟不愿意,就逼得跳河自尽了。唐元宝啧啧两声,连人家的看病钱也坑,真是心狠。      “可以吗?”杂工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遍。   “嗯!”唐元宝点头,眼珠一转,“这钱大爷还放债呢?”   “不止,还开了个赌摊、偷偷倒卖些东西呢。”   这下要财源广进了!   唐元宝心里暗喜,“好,手伸过来我帮你把脉,看完了快带我去瞧一瞧。”      钱大爷的赌摊子在一个偏僻的小房间里。那杂工带着唐元宝去了二少爷院子里,又绕了好几个弯,才总算到了那房间门口。   门口还守着几个人。   杂工说了暗号,那几个人还戒备地看了唐元宝一眼,才往旁边挪了挪,开了门给他们。   唐元宝一进门,却没看见任何赌摊,完全是一个普通的杂工房间,她不由疑惑地看了杂工一眼,悄声问:“怎么回事?”   杂工神秘地冲她笑笑,“跟我来。”      原来房间里面还有一条密道,杂工推开了墙上几个砖块,很快就挪动了机关,一道精钢制的门赫然显出在眼前,杂工一拧把手,就钻了进去。   唐元宝暗暗吃惊,回忆着杂工搬砖块的样子,默念了一遍,才跟着钻进去了。      里面别有洞天。一进门,就豁然开朗,喧嚣声就震耳欲聋。开阔的一大片空地,好几摊,每个摊子前都站了好几个或护院或杂工家丁打扮的人,甚至还有奴婢。      唐元宝诧异地看了一眼周围,跟着杂工走下了楼梯。说这里日进斗金也不为过。唐元宝去看了几眼,全是赌大小的。有人见他们来了,还积极围了上来,和他们打了个招呼,随手一指右边人不多的赌摊,边挤眉弄眼:“那边出了六把大了。”      唐元宝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周围,杂工悄声问:“要不要赌两把?”唐元宝嗯了一声,拉住他就往那个“出了六把大”的摊子去了。      摊子上的人说:“买定离手哈。”   唐元宝赶紧往大上面放了,杂工忙拉住她,“当然买小了,你没见全部人都买了小?出了六盘大,不可能再出大的。”   唐元宝把手指往唇边一放:“嘘!先看看。”      “六五五点,大!”   众人不约而同地失望地哎了一声。   摊子上的人啧啧一声,把小的那部分全收进了怀里,“这盘手气似乎差了些哦,下盘再来。”拨了几下,见有人投了大的,笑着分了一份银子给她,夸道:“好手气!”   “哇,运气真好!”杂工竖起了大拇指。   唐元宝笑眯眯地收了银子,朝杂工一笑,“嘿嘿。”      连续三盘,唐元宝都赢了。好些人都准备跟着她下注了。杂工不由赞道,“看得好准。下一局是什么?”   唐元宝却把银子往怀里一收,脸上还是带着笑容 ,“不玩了哈。”   杂工却舍不得走了,眼巴巴又看了那摊子一眼,“唐姑娘,这样好可惜……”   唐元宝却不解释,看了周围一眼,死拖硬拽,才把杂工拖走了。      直到出了二少爷的院子,唐元宝才松了一口气,回头看了几眼,见没人追来,才放下心来。见杂工一脸困惑不解,唐元宝这才低声向他解释:“你知道我为什么猜得准么?”   “眼力好?”   唐元宝摇头,“是他们做了手脚。他们吃大放小,所以我才能连赢三把。我要是再赌下去,他们怕是要暗地里把我干掉了。你没看见他们几个看场子的眼神都不对劲了么?”   杂工这才有些觉得害怕。      唐元宝叮嘱了他几句,让他别说出去,才让他走了。其实唐元宝没说出来的,就是她能猜得准,是因为她会玩,她听得准。      小时候,唐元宝曾经流落过街头好一段时间。她从蜀山治好了病,准备下山找朋友骑马玩一阵的。谁知那家丁受了她二娘的恩惠,偷偷把她卖给了个人贩子。      唐元宝那时候那么点三脚猫功夫,能干掉一只老鼠就不错了。但她运气好,趁着人贩子没注意,偷溜了出来。可那时候身无分文,从蜀山要回家,简直是难过登天。      她一路上做过小要饭的,饿极了也偷东西吃,什么三教九流的手段都学了,什么苦也熬过。后来算是幸运,有个人见她可怜,常常给她馒头吃,她便死皮赖脸跟着那人回家,也不管危险不危险。那人是混赌场的,偶尔回来也教她几招。她就靠着那几招,攒够了银子,才回了家。      她的厚脸皮就是那时候养起来的,阴险狡猾也是那时候逼出来的。唐元宝回了家,以为斗赢了二娘,谁知一不小心,还是被反扑了。她一昏迷,那二娘就趁机谋了银子,远走高飞了。所以呢,赢一百次有什么用,输一次就永不翻身。      唐元宝想起了伤心事,还掉了几颗眼泪。正擦着眼泪,前面就有人急急忙忙地跑来了。她泪眼模糊,隐约只看见好像是采菊,忙擦了眼泪,挤出个笑脸来。   采菊气喘吁吁地跑到她跟前,“唐元宝!”      唐元宝拿出小手帕替她擦汗,“采菊姐,怎么啦?”   采菊叹气道:“你跑去哪了?发工钱了。”   唐元宝心想,发工钱又如何,扣了银子还不是所剩无几。这么想着,还是跟着采菊去了,边走边问采菊:“官府的银子什么时候罚?”   唐元宝心里抱着一丝希望,要是那阿发知恩图报,真给她介绍了个男人,那就不用交银子了。   采菊回头看她一眼,奇道:“你不知道?还有五天呀。今年不知道会不会涨一倍。”   一倍?!   唐元宝心里默默泪流满面。   采菊见她那副表情,很是奇怪,“我不是给过你银子么,应该够付的。”   唉,借人钱总是要还的。      卖药的事逐渐上了轨道,可看病的多是杂工和小丫鬟,银子本就不多,一般付了药钱,就不付看症钱,唐元宝看着财路堪忧,便开始谋划起第二条财路。   赌摊。      她没有本钱又没有让人信赖的背景,压不住场子,如果一定要开赌摊,只能和钱大爷合伙。钱大爷凭什么和她一个黄毛丫头合伙?   如果有大少爷在背后撑腰……她猛然一晃脑袋,把这念头甩了出去。   那还有什么办法?      “看来手好得差不多了。”   她一抬头,美人逆着光站在她眼前。   她的心突然就漏跳了一拍。   美人的眉目依旧无可挑剔地好看,但她无法自制,就像见了鬼似的,猛然从椅子上跳起,尖叫着“啊!”一溜烟跑了。      唐元宝一口气跑到转角处,扶着墙,大口大口喘气。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躲,大概是怕别的丫鬟又来排斥她,还是因为上次……   她脑海里又浮现出每天梦里出现的那一幕。      两人贴得很近,呼吸可闻。   他眉眼柔和,笑着微眯起眼。淡竹般的香气飘来,唇就似在眼前,诱惑着她。   温柔的声音传来,“还疼么?”      她使劲晃了晃脑袋,竭力把那梦境甩出去,脑子一片慌乱。   糟糕了……   她已经沦落到这么禽兽了么?      “洗脚婢。”   她浑身一震,滚烫的热气从脖子一直升起,整个脸“腾”一下红了。   身后淡淡的竹香扑鼻而来。   她也不知道在怕什么,只觉得怕得要命,竟不敢回头。   一双手把她用力扳过来,逼得她转过身来,感觉着那人就在眼前,一抬头又会看见他的脸,心里砰砰直跳,死也不抬头。      感觉那双手戳了戳她的脸,声音隐约透出一丝笑意,略带讥讽道:“有进步,会装娇羞了。”   唐元宝竟没反驳,闷头鹅一般死不吭声。那人松了手,改为两只手握住了她的肩。   她竟有种错觉,觉得那人要像上次恶作剧一样抱住她,一时慌乱得手足无措,手心直冒汗。   那人却低低笑了声,伸手刮刮她的鼻子,“小脏猫,别想我抱你。”说完这句,肩膀上的力量很快消失了,   唐元宝睁开眼一抬头,只看见他高大修长的背影。      好不容易缓过了急促的心跳,唐元宝松了口气,走了几步,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。   等一下!   脑海中又浮现他走前说的那句,“小脏猫,别想我抱你。”   她恼怒地抓抓头发。   这魂淡……   少毒舌一次是不是怕会怀孕?    作者有话要说:章节名小修,见谅哈.. 21 21、鲜花强插牛粪 ...   这几天,看病的人没多少,倒是自从有个丫鬟被她调理过后,很快肤色变得白里透红的,人人夸赞。那消息传得飞快,今天慕名而来的丫鬟有十来个。      唐元宝喜滋滋地扒拉开钱袋子,点了一遍,心里乐开了花,觉得不过瘾,又点了一遍,刚要点第三遍,眼前一花,一只玉手轻松地抽走了钱袋子。      唐元宝一时心头火起,猛一回头,立刻变成了小白兔,磨蹭了半天才唤了句:“少爷。”      姚雪天掂量着手里的钱袋子:“哪来的银子?”他笑得倒是温柔,说话也慢声细气,可唐元宝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。      自从上次被说脏死了,唐元宝回去仔细反省了一回。唐元宝总结了一个规律:每次遇到他,都没什么好事发生。   第一次见他,她发病,他好心救她,灌她一碗毒药,她足足昏迷了一年。   第二次见他,债主临门,他好心借钱,她最后进来当了一名丫鬟。   第三次见他,他好心带大鸟来看她,她被大鸟啃了一口。   虽说也不能全怪他,可他就是个霉星啊!   让她怎么能不戒备?      “穷光蛋,哪里来的银子。”姚雪天凝视着她,眼神意味深长,随手轻挥了挥钱袋子。钱袋子去哪,她的目光就跟到哪。她过度紧张,一开口,才发觉喉咙是嘶哑的,“少爷,”她的眼睛死盯着那钱袋子,勉强调整了一下语气,讨好地说:“我存的,还我吧。”      “别当你少爷是蠢材。”   姚雪天看上去气质淡泊,什么都置身事外的感觉,事实什么都要插一脚。明明是个大美男,长得好看,当个花瓶多好呀,硬要当个问长问短的长舌妇。唐元宝默默腹诽了一番,仰头朝他一笑,“不敢,少爷最聪明了!”      姚雪天语气平淡,丢下一句:“我拿走了。”转身要走。   唐元宝反应及时,犹如见了骨头的狗狗,一下扑上去抱大腿,“少爷!”   姚雪天摸摸她的头,“乖,招了吧。”      唐元宝沉思了一秒,招,还是不招。   招,银子说不定要被没收,整个摊子就没了。   不招,这些银子没了,可是这霉星有空就来打劫,还是等于白干。      姚雪天见她陷入了沉思,眼光悄然停在她的手上,那只手正紧紧巴着他的腿。   唐元宝猛然一抬头,“招!”   他呼吸一滞,假装不经意地移开了目光,“嗯。”了一声,示意在听。      唐元宝说:“我找采菊借了银子,要去交罚银。我每个月都要交一大笔银子……”   姚雪天拨开她的手,继续往前走。真当他是白痴,不知道她做的那些勾当?   “我九你一。”      既然都知道,她也不跟他装蒜,死皮赖脸地又扑上来:“四六!”   姚雪天也不说话,用力拿开她的手,见她咬紧不放,低声警告道:“放不放。”   唐元宝勉强再让了一步:“好了好了,三八!”   姚雪天蹲□,凑过去紧盯住她的眼睛:“谁三八?”      这距离近得就像上一次,在药房她转头看着他,两人的距离很近。   她再次闻到了竹子般的淡淡香气,透着温暖的气息。那桃花般的唇近在咫尺,如每一次在梦中见到的一样,诱惑着她再靠近一些……   她咽了一口口水。   但一对上那双墨黑瞳孔,她感觉自己就像被蛇盯住的青蛙,动弹不得。      忘了他是毒舌姚雪天么!   她猛地似乎从魔障中惊醒了,赶紧往后退了一步。      忽然腰间一紧,有力的手臂把她往前一拉,两人的距离,只要再靠近一点点,就可以碰上。   唐元宝听见自己的心砰砰砰地直跳,简直不受控制了。   不行不行,不推开要被嘲笑死了。   再紧急都能冷静自若的唐元宝,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面,一时心慌意乱,什么勾引少爷之类的计谋不翼而飞,一门心思只想要躲开。      忽然,他略一低头,他的唇柔软地碰上她的。   只轻轻一碰,很快就移开了,唐元宝甚至能感觉出他温柔的克制,一时之间竟有些被迷惑了。姚雪天松开了手,语调没什么起伏,“洗脚婢,还想我吻你的话,九一吧。”   唐元宝差点气炸了肺,谁稀罕!   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谁的吻比较值钱的时候。唐元宝反复劝着自己,凌厉的眼神射向他:“一口价,二八!”      相对于唐元宝的极度愤怒,姚雪天似乎心情大好,扔出了杀手锏,“洗脚婢,徐公大概会对你的小药摊子感兴趣。”      红果果的威胁!   小人!   如果她的眼神是刀子,姚雪天大概已经千疮百孔。      姚雪天不忘火上浇油,摇摇头,叹道:“洗脚婢,你罪孽深重,早早回头是岸吧。”   唐元宝怒火中烧,刚刚的柔情蜜意,什么温柔的克制……   她忍了再忍,脸气得通红,最后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:“少爷说九一,就九一吧。”      姚雪天奸计得逞,微微一笑,摸摸她的头,“识趣。”   说着,又凑过去,亲了她一口,“奖赏。”      “滚蛋!”   唐元宝的怒火终于到了临界点,一记重拳如旋风般扑向俊脸。   姚雪天毫无防备,猛然被重重地打倒在地,擦过地上,发出“嘶——”一声。唐元宝趁他没反应过来,又用力补了一脚,见他像是要起来,这才知道后怕,“呼”一下溜得没影了。      姚雪天从地上爬起来,手背擦了一下嘴角的血,抬头看着转角处她的背影一闪,不见了。   这唐元宝,平时看着挺聪明的,关键时候就冲动犯傻。就像个小炸弹,一点就爆。如果不是这样的性格,大概也不会中他的计。      唐元宝再一次后悔了。   打的时候爽,可现在听见脚步声都害怕,生怕要么是姚雪天来寻仇,要么是管家徐公来缴摊子。   虽说他夺财夺色,打一拳算轻的,可是现在她就是个丫鬟,要什么没什么,何况姚雪天长得就像一朵鲜花,难道还赶着来插她这个牛粪么。   唐元宝越想越郁闷,受害的人是她,道歉的人还是她。      还在郁闷着,阿发从门外进来,“唐元宝……”   唐元宝一见他,眼睛陡然亮了起来,喜上眉梢,“有消息?”   “嗯。”阿发艰难地缓缓一点头,“是我的兄弟胡勇,也在唐府当差。他也急着成亲,媒婆晚些会……”   唐元宝上前一步,打断他的话:“胡勇有家人么?”   阿发被吓得退了一步,吞吞吐吐地:“父,父母双亡。”   唐元宝一拍他的肩,“那不就是了。我的爹娘也去世了。什么媒婆,浪费银子!叫他来见我一面,然后就成亲吧!”      阿发抖了一抖,这么急?!   她的眼神,说是如狼似虎一点不为过。阿发不知道怎么的,竟有种送羊入虎口的感觉。他安慰自己:虽然唐元宝被退过七次婚,看样子是那种闲着没事干,就拿夫君练拳的,但是好歹算眉清目秀,再说她救了春桃,说明她心地善良!   怎么说也是胡勇赚了。      阿发勉强挖掘了几个唐元宝的优点,总算说服了自己的良心。   刚想坚持说媒婆的事,唐元宝脸上带笑,眼神却似刀锋般凌厉地射向阿发,“就这么定了!好兄弟,以后春桃有什么事尽管找我!”      阿发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,抬眼看唐元宝那表情,要是说一句不行,会被她撕成碎片吧。于是捂着良心,结结巴巴地附和了一句:“是啊,媒婆也就是走走过场……”   心里默念着:胡勇啊胡勇,到底是为了春桃,只能插兄弟两刀了,大不了,大不了以后多送你几瓶跌打酒吧。      唐元宝得了喜讯,觉得天都亮了起来,一扫晦气,终于下了决心去哄哄那姚毒舌,不然他来寻仇,这日子就不好过了。   唐元宝当即就去了百花园,趁花农不注意,偷了他的花农剪,咔嚓一下随便剪了几朵,悄悄地从旁边的门出去了。      偏偏这时候那大鸟也不知道是见了熟人兴奋,还是无端端来了兴致,它伸长脖子大叫起来:“唐元宝!唐元宝!”      唐元宝心里暗暗恼怒,平时怎么不见你这么热情!忙一个闪身,躲在那高大的橘子盆栽后面,那花农很快起了身,左右张望了几下,走去拍那大鸟,抱怨道:“哎,那大少爷……教你说的什么话呢,你啊,再叫我可要揪你的红毛了!”      唐元宝一愣,忽然感觉身边一暖,一双手臂搂住了她。一股竹子的淡香就透了过来。   她顿时心里咯噔一下,一回头,又是姚雪天!姚雪天的唇凑到她的耳边,“嘘,别说话。”一边搂得她更紧了。   唐元宝告诫自己这回不许轻举妄动了。不就是被抱一回么,难道光天化日之下,他还敢轻薄自己不成?      忽然姚雪天低声道,“洗脚婢,居然学人偷花。知道这花有多矜贵么。”      本来就欠着银子,现在还要赔这两朵破花?   唐元宝目瞪口呆,立刻一动不敢动了。      “乖。”姚雪天的唇在她耳边一张一合,像是含着她的耳垂似的,唐元宝觉得酥酥麻麻地,有些不自在地扭了一下,偷偷探头去看一眼,见花农没看这边,压低着声音:“少爷,你先放开!”   “不放。”姚雪天轻声道:“怎么能轻易放了小贼走?”      淫贼喊捉贼!   唐元宝咬牙切齿:“我偷花还不是为了送给你!”   姚雪天愕然,似乎不敢置信地,轻声重复了一遍,“送我?”      “废话。”唐元宝翻了个白眼,一时觉得有些不对,赶紧换上温柔的口气:“是啊,少爷。”   姚雪天抱住她,在她的黑发上轻吻了一下,“学聪明了。”      唐元宝心里波涛汹涌,简直想立刻用手肘狠狠撞他一下!   她挤出点笑来:“谢谢少爷夸奖,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呢?”      “嘘,小声点。穷光蛋,不想赔银子就闭嘴。”姚雪天想起她那句“我偷花还不是为了送给你”,想了想,觉得要对她好一些,便放柔了声音:“你不是喜欢吃八小碟么,我特意请来了江南的厨子,等下……”      唐元宝听得流口水,可她现在哪有心思去吃八小碟,当然是夫婿要紧。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姚毒舌忽然就转性子对她好起来了,可是这回算是完成任务了,可以安心去相亲了,便说:“下回哈,我有要事在身。”      姚雪天搂得更紧了,不让她走,不屑地一撇嘴,“擦窗户的丫鬟还能有什么事?”   一想起快要嫁人了,不用罚银子,唐元宝就喜滋滋的,难得不想追究他的毒舌,“阿发说给我找了个人选。”   姚雪天语气淡淡地,“什么人选?”   唐元宝得意洋洋,“未来的夫君。”      姚雪天一静,没说什么恭喜之类的话,也没像往常一样嘲讽她。他什么话都没有说。唐元宝背对着他,看不见他什么表情,只觉得身边的力量忽然就消失了,她一转头,姚雪天已经转身走了。   果然师父说得有道理,美人都有点怪脾气。   姚毒舌忽冷忽热,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啊。      唐元宝有些莫名其妙,刚想踏出去,就听见外面的大鸟大叫着,“唐元宝!唐元宝!”顿时垂头丧气地缩回了脚。   唉……   什么时候才能从这百花园出去呀。 作者有话要说:新年大肉包, 22 22、调教 ...   唐元宝还没走到房门口,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怒喝:“赔钱!”她一推门,只见众人都齐齐围成了个圈,她走过去,挤进人堆里,一眼看见丫鬟红玉连踹了地上的小姑娘好几脚。      那小姑娘唐元宝也认得,名叫小月,是刚来的小丫鬟,年纪还小,略有姿色。唐元宝最近和她们相处融洽,甚至因为那手医术,算得上颇受欢迎,小月便取代了唐元宝的靶心地位,成了受气包。      红玉怒不可歇,踹了几脚也不解气,干脆一步上前,一手拧上她的耳朵,“你这死狐狸精,以为用这种小招数坏了我们的桃花运,你就可以爬上少爷的床么!少做梦了!”      “红玉姐……饶了我吧……真的不是我……”小月忍着痛,显然害怕得要命,浑身都止不住发抖,连手都是颤的,嘴上不住地求饶。      旁边围着的人劝也不劝,表情也是气愤之极。有人见唐元宝来了,扯了扯唐元宝的衣袖,压低声音劝:“你可别动手,让红玉来。你这暴脾气,万一打死人可要糟了。”      唐元宝听得莫名其妙,“到底怎么回事?”   那人悄声说:“这小贱人趁我们出去干活了,把去拜红娘子的东西全烧了。”说着还朝小月努努嘴,“喏,连那个红娘子像也给砸了。”   唐元宝凑过去看了一眼,那小月手边不远,就是红娘子像的碎片。这红娘子像是几个丫鬟凑钱买的,唐元宝还多比别人凑了一点。      有几个丫鬟见了唐元宝,知道这堆人里面最急着去拜红娘子的就是唐元宝,又记得她的火爆脾气,也跟着劝了一句:“唐元宝,你别胡来,红玉来就行了。”   有人附和:“对,别动气,让这小贱人给我们全部买回来,明天我们还是可以去拜红娘子的。”   有人啐了一口“哎,晦气!”   唐元宝倒是没怎么气恼,好歹是一宝在手,罚银不愁。   她摆摆手,“嗯嗯,我不动手。”      红玉骂累了,一把扯过小月,“走!跟我去见采菊姐!让她把你这小贱人赶出府去!”小月一听采菊这名字顿时脸色就变了,使劲挪着身体往后退,显然害怕之极,哭声凄厉:“不,我不去见采菊姐,红玉姐,求你了……”      “那就给我们把东西全买回来!”旁边有人插嘴道。   红玉冷厉的眼光盯着她,“听见没有,还不去买。”      小月哭得更凶了,“……我……我……我……求求你们……你们今年别去了,成吗?”   众人冷笑一声:“凭什么啊?”   红玉一扯她的手,“废话少说,要么去买,要么跟我去见采菊姐。”      谁也没想到,她被逼急了,竟然“咚咚咚”地猛磕起头来。   众人都被她吓到了,整个房间鸦雀无声。      “咚!”   “咚!”   “咚!”   只听见一声一声,头重重地砸在地上的声响。      红玉冷哼一声,“别以为用这招可以博取大家同情。”   渐渐地,小月的额头渗出血来,看着那抹鲜红点在地上,分外凄艳。      “我去给大家买。”   众人诧异地齐齐看向唐元宝。   连红玉也愣住了,“唐元宝……”   唐元宝也没理会众人的眼光,上前扶起还在猛磕头的小月,“别磕了,起来。”然后就出去了。      谁也没想到为小月说话的居然会是唐元宝。事实上,最不可能同情小月的就是唐元宝。   唐元宝还没来姚府前,可是出了名的混世魔女。出手狠辣,也没什么善心可言。来了之后,也是火爆脾气,和家丁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,和她们势成水火的时候也绝不相让。而且,这里这么多人,最急着去拜红娘子的就是唐元宝。她还有三天就要交罚银了。   众人简直目瞪口呆。   看着两人出去,红玉才缓过神来,还是气愤难平:“这唐元宝抽什么风?居然学做起好人来了。”      唐元宝扶着小月出去,见小月还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,便恶声恶气地凶她,“喂!连谢谢也不会说么?”   小月抽噎着:“谢谢,谢谢……”   唐元宝搂住她的肩膀。“别哭了,看着心烦。”   小月抬起头,似乎想说些什么,半响还是低下头去,“谢谢你。真的谢谢你。”      看她那个欲言又止的表情,唐元宝就猜到了几分。   肯定不是她干的,或者是哪个丫鬟要她破坏这次拜红娘子的事吧。      唐元宝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救她。   可能是想起以前自己府上的一个丫鬟吧。      她那时候路过佛堂,见那丫鬟跪在里面不住地磕头求饶。她也没有多想,肯定又是得罪了二姨娘的丫鬟吧。   佛堂就在她的房间旁边。晚上睡觉时,她隐约听见咚咚声传来,害她辗转反侧,怎么也睡不好。大概是大半夜,她终于忍不住要起来,准备痛骂那扰人清梦的丫鬟,谁知刚披好衣服,那声响再也没传来了。      第二天,那丫鬟跳井死了。   丫鬟么,到底是贱命一条,就拿个草席子卷了,扔到乱葬岗上去了。   唐元宝一直记得这件事,在看见小月咚咚咚地磕头的时候,突然就想起了那丫鬟。      唐元宝的好心情一下子没了,想到这个月出府的假平白无故又扣了一天,就觉得郁闷之极。她去买了拜红娘子的东西,顺便抽空去见了唐连子。      唐连子倒是争气,没有赖着等银子的意思,和小红去找了活计,每天存下点银子,想着晚些开个铺子,东山再起。   唐元宝和他们闲聊了一阵,眼见就日落西山了,便说要走。临走时,唐连子把唐元宝拉到一边,“唐元宝,跟你说个事情。”   “有屁快放。”      唐连子说:“我听隔壁卖豆腐的人说,看见二娘回来了。”   唐元宝一听这二娘就来气,“回来的好呀,我们去把银子抢回来!”   “我也气啊!卖豆腐的说,二娘常常去姚府那儿吼,也不知道吼什么。我就去姚府等了好几天,前天让我等到了!”   “姚府?我怎么没听见?”唐元宝急着往前一步,追问道:“抢到东西了么?”      一提起这个,唐连子更恼火了:“别提了,当时快气死我了!二娘头也不梳,远看就和个叫花子没什么两样。一看就没银子,我正想追上去问个明白,她一见我就跑得没影了。”   唐元宝倒是没有像平时一样嘲笑他“乌龟一样爬得慢吞吞”,反而难得地脸色凝重起来。   一种离奇的猜测浮上心头。   她觉得自己似乎触到了事实的边缘,却不敢确定。      她心事重重地回府了,进府前,拍了拍脸,放松了下心情,想起今晚的约会,深吸了一口气。什么事都好,见完未来夫君再说。   要是今晚成功了,再也不用罚银子了,想起来就开心!      谁知道,一进房,就看见众人眼睛直直地看着她。   唐元宝被看得有些发毛,也没多想,把东西往床上一丢,朝她们挤眉弄眼:“明天我不去拜红娘子了。今晚有约。”      往常这些丫鬟肯定要嘲笑她一番,什么你又在痴心妄想之类,今天却没有。   没人答话。   只有红玉道了一声“恭喜。”      唐元宝梳妆打扮,折腾了好久,欢呼雀跃着准备出门,临走前,被红玉叫住了。      “唐元宝……”   唐元宝一回头,看见红玉欲言又止,看了她一眼,手不自在地揉着衣角,最后一把拉起被子躺下了。唐元宝又问了一句:“怎么了?”   红玉在被窝里闷声说:“没什么。”   唐元宝心里觉得疑惑之极,刚刚红玉眼里分明掠过一丝惊慌。无端端地,惊慌什么?      唐元宝也不多想,满腹心思只想着怎么打扮得好看些,好讨那胡勇的喜欢。      胡勇约的地方是湖心亭。唐元宝当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,去到湖心亭,看见桥旁边的池子疏疏落落地漂浮着莲花灯,夜晚的池子里,盈盈烛光,特别温暖好看。这时才暗暗觉得为了这胡勇,吃不上八小碟,也不算太亏。      外面风大,唐元宝的新衣裳有点薄,一吹就觉得有些冷了,搓着自己的鸡皮疙瘩,边走了几步,一眼看见湖心亭里有个白色的身影。那举手抬足,风姿出众,气质超群。唐元宝激动地往前奔了几步,热泪盈眶,这阿发,大好人!这样子正是她喜欢的类型!   还没走近,远远看见亭里的桌子似乎摆了很多碟子。      不会吧!   八、小、碟!      唐元宝看直了眼。   一次满足了她三个愿望。      唐元宝欣喜若狂,勉强压抑着快要喷涌而出的狂喜,一路小跑着过去。   谁知道,脚下一绊,她以狗啃屎的姿势,直直地扑倒在地。      会有比她更丑、更丢脸的出场方式吗?   唐元宝只觉得脸上一阵发烧,简直趴在地上不想起来了。   很快眼前停了一双淡绿色的靴子。   她顿时有种想找个地洞钻的感觉。   忽然一双雪白干净的手递到她眼前。   “洗脚婢,你想趴这里了此残生么。”      她一僵,猛然抬头。   冤家路窄。   居然是姚雪天。   唐元宝爬起来,拍拍屁股。   被这样刺激,心里不爽,脱口一句顶了回去:“少爷看来也是闲得屁股痒了。少爷,那我先走一步了。”      幸好姚雪天并不恼,反而语带嘲弄:“不,我替别人传话的才来这里的。”   唐元宝急着去会她的郎君,哪有空理他为什么来这里。走了几步,忽然觉得有些不对,回头看向姚雪天:“替谁传话?”      姚雪天不说话,环起双臂,径自越过她往前走。唐元宝一个箭步巴上去,嬉皮笑脸地:“少爷~”见姚雪天不理她,唐元宝围住他打转,“少爷,少爷。”      姚雪天似乎心情好了些,“洗脚婢。”   唐元宝立刻仰头,“洗耳恭听!”      姚雪天静了片刻,伸出一只玉手:“爱犬。”   见唐元宝没反应,他补充了一句:“爪子。”   唐元宝冷哼一声,别过脸去,表示不屑讨好。   姚雪天慢悠悠地提示:“罚银。”   “啪叽”一声迅速伸了爪子。      姚雪天握住了。很快十指交握,他一手微笑着伸手去摸她的头,眼光温柔:“爱犬,我们去吃八小碟。”      唐元宝怒瞪他一眼,如果说胡勇没来和他没关系,鬼才信了。她单刀直入:“胡勇呢?”   姚雪天收了笑容,风轻云淡地扫她一眼,“什么胡勇。”   唐元宝看他是个吃软不吃硬的,眨眨眼睛,勉强挤出一滴泪来,“我未来的夫君!他有什么话让少爷带来么?”      姚雪天牵着她的手,走向湖心亭,“听好了,他的原话。”   唐元宝立刻聚精会神看向他。   姚雪天被她的眼光看得不自在:“洗脚婢,你冷静点。”那热切激动的眼神,简直就像随时准备扑倒肥羊的饿狼,闪着绿光。   唐元宝摸摸自己的脸,“很冷静啊。”   “他的原话是……”姚雪天咳了一声,“让你滚蛋,有多远,滚多远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这一章献给Qiu姑娘的花花。么么哒!!PS:新年大肉包 23 23、情人节礼物 ...   月色当空。   莲花灯在夜间闪烁。   乐声萦绕。      喝得满脸通红的唐元宝,化悲愤为食欲,往嘴里塞了一堆食物,含糊不清地一把揪住姚雪天的袖子:“你醉了!别喝了……”   姚雪天给自己倒了一杯酒,斜睨她一眼:“你才醉了。”      唐元宝胡乱吞下食物,要去抢他的酒喝,大着舌头不屑道:“谁醉了,我才没醉。”姚雪天看她眼神迷离,不由指着自己的鼻子,笑道:“你认得我是谁么。”      唐元宝眯着眼睛,凑近了些,仔细辨认了一番。   红唇在眼前微晃,如同被蛊惑般,姚雪天呼吸一滞,刚想凑近一些,唐元宝忽然高兴地一戳他鼻子:“——瘟神!”   姚雪天托着下巴,扭头看她,眼睛略微眯起,“瘟神?”      唐元宝忽然来了兴致,一下丢了筷子,一把拉起姚雪天,粘在他身上,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,姚雪天微微皱眉,刚想把这狗皮膏药拉开,却听见她打了个酒嗝,懒洋洋地问:“老娘问你,为什么没人喜欢我……”      姚雪天的心猛然一跳。   他沉默了半响,见她还是死缠烂打不放,干脆换了个姿势,一手搂着她的腰,一手去拍她的脸,“喂,醒醒。”   忽然猝不及防,唐元宝醉眼迷离,一根指头狠狠地上他的脸,含糊不清地:“你长得还挺好看的。”      姚雪天平日最厌烦就是醉鬼。可是这醉倒的唐元宝,说不清为什么,却让他讨厌不起来。他静了静,低声问:“除了好看呢。”   唐元宝喉咙里咕噜了一声,忽然猛然推开了他:“唔……你长得和那仙人一模一样,看了讨厌!”姚雪天沉默着,许久才像是自言自语地呢喃了一句:“讨厌吗。”      唐元宝坚定地一点头:“嗯!”又松开了他,自顾自扑到莲花池边,“哈,你看,这莲花灯好看,像我家以前那盏一样的……”   姚雪天上前一步拉住她,不耐烦地:“喂,别撒酒疯了,掉下去可要变落汤鸡了。”      他一用力,唐元宝就被他牢牢抱在了怀里。唐元宝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,喃喃地:“你真讨厌。”   姚雪天冷淡地道:“知道了。我送你回去啊,大小姐。”   唐元宝忽然蓦地踮起脚,一手搂住他的后颈,用力地亲了他一口,“乖,小姐赏你的!”然后拍拍他的后颈,“小太监,起驾回宫!”      姚雪天眸色一深,手反而搂得更紧了,他低下头,轻轻吻上那片柔软的薄唇。唐元宝讶异地刚想说话,那舌头就趁机窜了进去。很快唇舌交缠,柔软缠绵。唐元宝从没体验过这样的快活,无意识地跟随着那舌头起舞。      许久,他的舌才退了出来,轻柔地舔1弄着她的舌,软唇相碰间,唐元宝只觉得身在天堂,更激动了,一手圈住他的脖子,学着他的样子,胡乱地舔着他的唇。他被逗笑了,也微微张嘴,引导她进来,她懵懵懂懂地就伸了进去,胡乱地舔了一下。      那一瞬间,姚雪天浑身一僵,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冲向一处,呼吸陡然急促,手也开始不安分地滑了进去,轻抚着她的肌肤,逐渐往上。      忽然,唐元宝猛地用力拍了他一巴掌。“啪”一声把他打懵了。   唐元宝打着哈欠,“旺财,下去,不许到我床上睡!”      旺财。   姚雪天瞬间脸就黑了。      送唐元宝回去的时候,姚雪天忽然想起了什么,特意从奴婢房那边绕进去了。远远就看见灯火一片通明。   姚雪天笑了笑,低头看着彻底不省人事的唐元宝,恋恋不舍地亲了好几下,才抱着她进去了。      第二天,唐元宝一觉醒来,只觉得头痛欲裂。勉强起床,下去倒了杯水喝,却见周围的丫鬟眼神都透着冰寒,但一见唐元宝看过去,就立刻转开视线。      唐元宝糊里糊涂地,走了几步,蓦然想起了什么,吓得差点跌坐在地上。   昨天……昨天亲她的不是旺财。是姚雪天。   她欲哭无泪,懊恼地抓抓头发。   看大家这个样子,想必都知道了。唉,她的药摊子又要关门大吉了。      另一边,姚雪天却是春风得意,他吩咐采菊去泡了一壶茶,就坐在吊床上捧了本书看。      朱芒一见采菊出来,忙拉她到一边:“少爷心情怎么样?”   采菊撇撇嘴:“翻一页书,要笑十来次。”   朱芒奇道:“什么书这么好笑?”   采菊面无表情:“论语。”      “……”朱芒抓抓头:“那是心情好了?外头一些丫鬟正聚在徐公那边闹事呢,那我进去通传一声。”   采菊疑惑:“怎么好端端地闹起来了。”   “还不就是为了罚银的事儿。”朱芒有些烦躁,“我说少爷平白无故折腾什么呢,害苦了那些老姑娘。”一想起采菊也算是个老姑娘,忙赔笑道:“不是说你哈。”   采菊脸色微微黯淡,“别说了,你快进去吧。”      朱芒小心地推门进去,见姚雪天果然心情似乎很好,唇角带笑,这么远远看去,倒不失为一个翩翩佳公子,衣袂飘飞,倒有几分仙气。不知道的人,肯定要以为他善良正直,温柔体贴。      姚雪天耳朵灵,很快转过头看他:“有事?”   朱芒忙跟他汇报了徐公的事,又有些不解:“少爷,不就是一个唐元宝么。犯得着逼她上绝路么,又是让她破产,又是罚银子,还得费心思破坏她相亲,我看只要少爷勾勾手指,她就飞扑过来了。”   这可不是恭维,朱芒亲眼见过,不少姑娘,起初立下重誓地要攻占这座城池,却最终不得不铩羽而归。      姚雪天没说话,只看向窗外的小桥边,柳条摇曳生姿,轻声唤:“朱芒。”   朱芒以为他又要骂自己笨,立刻知趣闭嘴。谁知姚雪天静了一静,没了往日胸有成竹的自信,低声问了一句:“我问你,我有什么让人喜欢的地方么。”      朱芒从来没见过他那么不安,往日的沉着冷静都不翼而飞,怕是受了情伤,顿时不敢说话了。   姚雪天瞥了他一眼,“那一箩筐核桃吃光了似乎也看见什么效果,好像还更笨了,现在连讨好主子的话都不会说了。”      少爷的毒舌真是百年如一日,什么不安的状态果然是臆想出来的……   朱芒默默泪流:“主子长得美若天仙。”   姚雪天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书皮,“还有呢。”      腹黑,不爱说话,一开口就是毒舌,狠辣,奸诈,草菅人命。朱芒腹诽了半天,抓抓头发,挤出个笑容来:“少爷,估计核桃被门夹过,吃了没效果,今天脑子不灵光啊!我回去仔细想哈!”      “不用了。”姚雪天没了兴致,冷淡地摆摆手,“说回徐公的事,你替我去办。银子么,你私下替那些婢女给了,别让唐元宝知道就行了。”      朱芒点点头,正要出去,姚雪天补充了一句:“对了,以后少吃点核桃。”   朱芒大为震惊:“啊,核桃原来不补脑的么?”   姚雪天斜睨他一眼:“核桃补不了你那神仙脑,少吃点,免得浪费粮食。”   朱芒郁闷了。      姚雪天懒洋洋地一指门口,“还不出去?”他一皱眉,嫌弃地看了朱芒一眼,“难道在指望我给你爱的鼓励么,别以为没脑子的就是唐元宝。”   “……不敢,小的出去了。”   朱芒欲哭无泪地退下了。      少爷果然很有自知之明,要是在唐元宝面前少爷也是这个德行,估计一万年唐元宝也不会爱上他。他最好被人毒哑,这辈子不要说话,还有点希望。      房里。   姚雪天放下书,撩开丝帘,远望去窗外的竹林,自顾自呢喃着:“不如,后天就收网吧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可怜唐元宝,每次企图赚钱都有人拦路打劫。【元宝小剧场】唐元宝兴冲冲:我找到了藏宝图,等下就去挖掘宝藏!姚雪天瞥了她一眼:我这么大一个宝藏,(逼近)你不打算先好好探索一下么。下一次更新时间:十八号晚上七点半打滚求虎摸,囧婶十八号要上班,悲伤逆流成河。 24 24、无耻小人! ...   换作是以前的唐元宝,早就给那淫1虫姚大少下一记猛药,毒死他,一了百了。可是自从经历过打赌输了把自己赔进来当丫鬟,唐元宝反复告诫自己,绝不能再冲动了。      唐元宝在后院里转悠了几圈,头痛欲裂。后天就是交罚银的大日子,她等了一个早上,药摊门庭冷落。   好不容易笼络的人心一下子又远了。大概就是因为那可恶的姚雪天,好端端的送她回房干什么。而且这淫1虫……      “洗脚婢。”   她的心猛然一跳,“啊?”一回身,正对上一双冷淡的美目。   “发什么呆。”美人瞥了她一眼,“难道在等我来?”   她脱口而出,“怎么可能,等谁也不等你啊。”   他冷下脸,不说话了。   唐元宝见少爷似乎有些不高兴了,也觉得有些过分了,忙扯出个笑脸来,补救道:“跟少爷开玩笑的,今天怎么有空过来?”      姚大少道:“怕你偷懒不干活,特意过来看看。”      阴险小人!肯定是刚刚那句话得罪了他。他心里不爽就来折腾我。   “少爷日理万机,宝贵光阴怎么能耗在这后院?”唐元宝赶紧转移话题,“少爷啊,我看那边新种了好些莲花,少爷不去看看么?”   姚大少慢悠悠道:“我知道。”      唐元宝有些高兴,她挺喜欢莲花,提起来就兴高采烈地,“我看见有好些稀罕的品种呢,我以前还没见过的,估计是西域的……”   姚大少看了她一眼:“我知道,我命人种的。”   “……”      唐元宝绞尽脑汁想着转移新话题,没想到姚大少忽然来了一句:“昨晚你喝了不少,头还疼么。”   唐元宝的脸轰一声全红了,表情努力保持镇定:“昨晚?”   姚雪天饶有兴趣地托着下巴凝视她:“嗯。”   唐元宝哦了一声,虽然脸色泛着红晕,语气还是竭力平稳:“哦,不疼了。忘了谢谢少爷送我回去呢。”   姚雪天不说话了。唐元宝看他阴沉的脸色,差点以为他会立刻摔东西走人。   许久,他才开口:“洗脚婢,那你准备怎么谢我?”   唐元宝吞吞吐吐了半天,才吐出一句:“……少爷的意思是,也想奴婢送你回房?”   姚雪天的脸色黑了半截:“不用,陪我去看莲花。”      两人往莲花池走去,路上,姚雪天忽然扭头看她,轻声问:“你躲我?”   唐元宝正小心翼翼地拉开两人的距离,一听见姚雪天说话,立刻僵了,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:“没有啊。”然后赶紧凑近了些。   姚雪天这才微微松了眉头,换上了讥讽的口气:“喂,穷光蛋。”   唐元宝莫名其妙,抬头看他。   “听说后天满二十周岁仍未出嫁的姑娘都要交罚银。”   “我知道啊。”   他似乎有些紧张,别过脸去,耳朵升起可疑的红云,“你要不要考虑……”   “少爷放心,”唐元宝笑嘻嘻地,得意洋洋,“采菊姐给了我银子。不用借你的。”   “……”   姚雪天的脸黑成焦炭。      唐元宝孤疑地看了他几眼,有阴谋。   说不定想拿罚银当把柄,要挟她……   要挟她什么?   她忽然想起昨晚他的偷袭。唐元宝怒极攻心,难道想钱债肉偿?!      两人都气恼之极,一时都不说话了。      快走到莲花池,两人也无心赏景,各怀鬼胎。唐元宝正想找个借口躲开他,“少爷……”忽然眼前一个人影匆匆走过,她下意识疑惑地喊出声:“钱大爷?”   姚雪天转头看她,脸色仍然是臭臭的,“什么钱大爷。”   “管家,开赌摊的……”唐元宝随口应着,目不转睛地盯着钱大爷进了一个回廊,似乎要去姨娘们住的偏院的样子,忙一路小跑着跟了上去。      早就想到这钱大爷肯定有人在背后撑腰,不然哪里会有那么大的规模!      姚雪天轻功了得,一下就追了上来,“洗脚婢!”   唐元宝拼了命跑,见钱大爷转了个弯,进了赵姨娘住的小院子里去了。      奇怪,居然是最不得势的赵姨娘。唐元宝顾不得疑惑,一跃上了墙角,见钱大爷转进了旁边的小房子里去了。姚雪天很快跟上来,压低声音问:“唐元宝,你是说这钱大爷在我们宅子里开了赌摊?”      唐元宝心里一咯噔,暗暗骂自己蠢钝如猪。让这大少爷知道了,以后自己还想接手赌摊,难于登天。   她胡思乱想着,姚雪天似乎看穿了她在想什么,“九一。”   “……”   拦路抢劫。这时候也不是讲价的时候,唐元宝含泪点头。      两人悄声跟到了小屋顶上,姚雪天看了唐元宝一眼,示意她噤声,唐元宝屏息静候,他伸手揭开了一片瓦片,往下看去。      屋内装饰陈旧,壶里点燃着一种味道怪异的熏香,弥漫飘散开来。   钱大爷正畏畏缩缩地垂手站在一边,垂落在地上的薄帘子隐约透出一个人影。看身材似乎是个男人。那男人身后齐刷刷一排的人伺候着。   虽然是男人,那声音却阴柔之极,“账本在哪?”      “回,回主子,账本丢了。”钱大爷浑身颤得厉害,似乎畏惧之极,“奴才已经在找……”   那男人打断他:“我问你账本在哪。”那说话声音称得上温柔,钱大爷却抖得更厉害了,“主、主子……我,我不知道。”   那男人似乎笑了笑,语调还是柔和的:“你该知道规矩。”   钱大爷一咬牙,从怀里猛然亮出一把尖刀,颤抖着走近那帘子:“主子……”   男人的声音忽然冷了,“还等什么。”   钱大爷猛一闭眼,亲手朝自己的手狠狠剐了下去!   血沫四溅!   他惨叫一声,“啪”那刀掉在了地上,他痛得面容扭曲,跌在地上哀鸣不断。   男人满意地一笑,“好,你的诚意值三天时间。出去吧。”   钱大爷捧着受伤的手,鞠着躬连声道谢,然后恭敬地掩上门走了。      唐元宝看得目瞪口呆,不由转头看向姚雪天,他似乎若有所思,见钱大爷走远了,立刻一跃跳下了屋顶!唐元宝跟着小心地跳了下来,见姚雪天似乎要去拉那门,赶紧伸手去拦,压低声音:“那男人身后全是护卫!不要冲动!”   姚雪天沉声道:“有些事你不知道不要问。躲到那棵树下,听见什么声响也不要出来,我来对付他们绰绰有余。”   说着,一把拨开她的手,用力推开了门,大步跨了进去。   唐元宝怎么肯呆在门外看戏,她也怕自己冲进去白白牺牲,戳破了旁边的窗户纸,伸眼看去。      帘子后空荡荡的,空无一人。姚雪天阴沉着脸,一把撩开帘子,低头反复仔细查看。唐元宝一见没危险了,赶紧也跟了进来,“这一大堆人的,怎么平白无故消失了?”      姚雪天冷哼一声,“肯定有密道,大概听见我们的声响了,才逃得那么快。”   唐元宝和姚雪天仔细找了一番,一无所获,密道的边都没摸着。      姚雪天边走边低声嘱咐:“刚才看到的不要说出去,知道了么。”   唐元宝抓抓头发,“当然。不过丢了账本,就要剐一块肉下来,这人好狠。”   姚雪天听出了点心中有愧的味道来,转头看向唐元宝,微微眯起眼:“你偷了账本。”   唐元宝支吾了半天,“……我,我本来想着偷了账本,以后可以要挟钱大爷的,谁知道他……”   姚雪天立刻伸手:“拿来。”   唐元宝道:“九一,我九你一。”   本以为会有一番讨价还价,谁知道姚雪天爽快地一点头,“好。”   唐元宝懊恼了,早知道不分给他了。“账本藏在丫鬟房里,晚点拿给你。”   “晚点是我九你一,现在是你九我一。自己选。”      无耻小人!   唐元宝恨得牙痒痒的,想着反正药摊子也没生意了,带他去丫鬟房,事情也不会更糟。便领着他去了。   两人刚走到丫鬟房边,就看见一堆衙差团团围住了门口。    25 25、命案 ...   姚雪天上前一问,才知道姚府里出了命案。昨晚丫鬟们发现了惨死在枯井里的小月,今天一早就去报了案。      唐元宝愕然地呆立在原地。没想到还是没能救下她。   到底是谁会这么狠心,为了红娘子的事就杀人?难道是背后指使小月破坏红娘子拜祭的人,要杀人灭口?还是火爆脾气的红玉,因为恨死了小月,才下毒手?      唐元宝一时怎么也想不出是谁,但有些事却像瞬间明朗了起来。怪不得这些丫鬟们看她的眼神又惊又怕,甚至昨晚姚少爷送她回去,丫鬟们尽管嫉恨,却没人敢说半句闲话。大家都以为是她杀了小月呢。      “唐姑娘吗。”衙差走了过来。“麻烦跟我们回一趟衙门。”   她这才回过神,下意识看了姚雪天一眼。姚雪天点头:“去吧。”      唐元宝身正不怕影子斜,坦然道:“那走吧。”   姚雪天淡淡地补了一句:“我也去。”   一听姚雪天说的那句“我也去。”整个屋子里的丫鬟眼神各异,面面相觑。      衙门的人领着两人去录供词。路上,姚雪天侧头看了她一眼,“你不怕么。”   唐元宝反问道:“人不是我杀的,怕什么。”   姚雪天笑道:“洗脚婢,真以为自己是猫,有九条命。毕竟是生意搭档,到最后关头,我会救你一命的,不用谢。”   唐元宝被他的自大噎了一下,一仰下巴:“好,就让你见识见识,什么叫身正不怕影子斜。”   姚雪天只是笑。      衙差们录了口供,小月死的时候,唐元宝正好在唐连子家里。加上姚雪天是丞相儿子,衙差们自然不敢轻举妄动,私下商量了几句,便恭恭敬敬地把他们送出门去。      姚雪天把唐元宝送回了姚府,自己又绕回了衙门。有唐元宝在,很多话衙差们不便开口。如果是姚雪天一个人,说法就不同了。      他细问之下,果然得了些消息。      小月掉进枯井里,但死因却不是人为的。而是刚巧井底有个破了一角的花瓶,被花瓶刺穿了喉咙,才断气的。姚雪天专门去看了那花瓶,上面长了好些青苔,也没什么特别的。   至于是谁把小月推进井底,还需要仔细查探。      姚雪天一回府,就找来了朱芒。他给朱芒讲了前因后果,才嘱咐道:“替我打听一件事,最近死的那个小月和哪些丫鬟有过接触,给你一天时间,都查清楚告诉我。”   朱芒一听就懊恼了,“唐元宝不是没嫌疑了吗。何况这事有捕快,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……”   唐元宝的证人是她的弟弟。衙门的人如果找不到凶手,说不定就要拿这个做文章。可姚雪天懒得和朱芒解释,只冷眼一扫,吓得朱芒赶紧点头:“是,马上去。”   “还有,采菊私下给了唐元宝银子这件事……”姚雪天沉吟半响,“你替我告诉她,别再耍什么小把戏,下次绝不会轻饶了她。”      朱芒诧异了,采菊明明知道少爷的计划,居然还敢给唐元宝银子。难不成真的是想当姚大少奶奶想疯了?      朱芒去问了红玉那些小丫鬟,唯一和小月有争执的,就是红玉。可红玉一直和她们呆着,连房门都没出去过,显然不可能杀人。      才走到采菊房间,只见房门虚掩着,里头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。朱芒敲了敲门,只听采菊手忙脚乱地应了声,“等下!”      朱芒等了很久,采菊才从里头探出头来,疑惑地拧起眉,“朱芒?”   朱芒侧头看向她房间,被翻得一片凌乱,不由好奇起来:“遭贼了?”      采菊显然焦头烂额,“我丢了一支发簪,正忙着找呢。那发簪是少爷赐的。”说着就转身进了房,朱芒也跟着进去,“什么样的,我也帮忙找找?”      采菊边打开柜子,边回头道:“发簪的坠子是红珊瑚珠子串的。我明明记得是借给了春茗,她死不承认,让我先好好找找。”边翻着衣服,边抱怨:“如果找过没有,肯定就是给她了,哼,我要她好看!”      朱芒帮着看了几眼,忽然在床边缝隙里隐约看见了点红色珠,忙趴□去掏。鼓捣了好一阵,才把那支发簪弄了出来,高兴地一转头:“采菊,你看是不是这个?”      采菊一看,喜出望外,急忙奔过来,“是这支。”一把拿在手上看了好几眼,才小心地去拿布擦干净上面的灰尘。      朱芒看她那副视如珍宝的样子,顿时有些为难了。少爷那番话真是说不出口呀。   采菊宝贝地擦了好几遍那支发簪,才想起朱芒来:“你找我?”      朱芒道:“是啊,少爷又给我出难题了!这回你可真要帮帮我啊!大美人!小月……”   采菊打断她,很快攥着那发簪站了起来,“我得先去跟春茗道个歉,我昨天大吵大闹的,可真是对不住她。”朱芒只得点头,“我陪你去找春茗。”忽然留意她手里的发簪有些微绿的污垢,脑子里一时闪过些什么,却没抓住。      采菊和朱芒走在路上,采菊心生疑惑,“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,都不说话。”朱芒低声道:“采菊,你给唐元宝送过银子,是吧。”      采菊沉默了一阵,“嗯。”   朱芒也一改平时的玩笑不恭,正色道:“采菊,少爷知道了这件事,你以后还是……”   采菊脸色唰地白了,“少爷知道了?”   朱芒叹气:“他还让我转告你,以后别耍小把戏了。”      采菊沉默不语。   朱芒说:“这是何苦呢,就算少爷得不到唐元宝的心,也……”也未必会喜欢你呀。这后半句朱芒实在说不出口,但看采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,就知道她全懂了。   采菊眼圈一红,“我知道。”      两人默默走了一段,采菊自嘲道:“我们这等贱婢,就是杂草浮萍。还敢奢望什么别的……”朱芒眉头一皱,蓦然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线索。   他脑子高速地转着,忽然猛然抬头,一把抓住采菊的手:“是你,你杀了小月!”   采菊错愕之极,“你说什么?”      “小月破坏唐元宝她们拜红娘子,也是你在背后出的主意!”朱芒一把夺过她的发簪,“你为了嫁祸唐元宝,就杀了小月,但是不巧,你的发簪在那时候丢进了井里。捡回来的发簪染了青苔,你看,这污垢就是证据!”      采菊无法置信地张大了嘴,“……朱芒,你在说什么。”   “采菊,好端端的,用得着杀人么!”朱芒还是死不肯放手,“你跟我去见少爷吧,说不定会轻判……”说着就要扯她去见姚雪天。      采菊用力甩掉他的手,争辩道:“我没杀人!我一整天都和管家一起入账,怎么杀人?”   朱芒一下子呆了,“啊,入账?”      采菊恼怒地:“是啊,我是喜欢少爷,也给过唐元宝银子。也的确不希望少爷娶唐元宝。可不至于杀人嫁祸这么严重。”      朱芒一时分辨不出她说的是真是假,虽然目前看来,最有可能的是采菊,只能祭出杀手锏,“那你跟我去见少爷吧!”   “见就见!”      姚雪天面无表情,听了他们的叙述,最后只挥挥手,“采菊,你先下去。”等采菊委屈地下去后,朱芒一看他的脸色,立刻觉得不对,赶紧抱住头,“少爷,别骂我。”   姚雪天道:“不骂你,虽然你笨性难移,不过这回多亏你,多了一条线索。”   朱芒啊了一声,以为他是指凶手是采菊,心急火燎地:“那你还放采菊走?”   姚雪天倒是笑了,“不是采菊,你也说了,她和管家在一起入账一整天,怎么杀人?何况,采菊不会用这种笨招,嫁祸唐元宝。我倒是想到了另一个有嫌疑的人。”      “谁?”   姚雪天微笑道:“你有没有想过,为什么一支呆在床底的发簪上会出现青苔?记得么,采菊说过她记得明明是春茗借走了那支发簪。”      哪个丫鬟不想飞上枝头变凤凰?能摆布小月的人很多,可是既能摆布小月,又不怕小丫鬟们的人,破坏了拜祭红娘子的最大得益者,除了采菊,不就是春茗么!      朱芒一听,立刻明白了。“我去找春茗!”      春茗果然就是幕后黑手。找到她的时候,她正在烧着衣服。朱芒手疾眼快,一下踩灭了火。一眼就看见衣服上还残留着不少青苔和血迹。   “就是你!”朱芒一把揪起春茗。      真相大白。春茗苦苦哀求着,说自己不是有意要弄死小月,只不过是因为怕小月对唐元宝乱讲话,一时怒火攻心,打算丢她下井小小惩戒她罢了。谁知道井底竟然有花瓶。      一时不小心丢了发簪,春茗怕留下证据,赶紧下去捡,才不小心沾到了青苔和血迹。她偷偷把发簪放回采菊的房间,以为平安大吉了,从此安枕无忧了,谁知道还是东窗事发了。    26 26、小正太来啦 ...   小月的凶案找到了凶手,药摊子关门大吉,赌摊的事又没什么进展。落得一身轻松的唐元宝百无聊赖在后院晃悠,看着头顶的太阳耀目刺眼,浑身暖洋洋的。她偷得浮生半日闲,快活似神仙。      转得无聊了,便准备去百花园挑1逗下那傻鸟。      没想到百花园里早有一个绿衫身影,闲云野鹤般,远远地看见他手指纤长,白玉般的手指衬着那大鸟嫣红的大嘴,煞是好看。      唐元宝心里咯噔一下,又是他么!      走近了看,才发觉那少年身躯消瘦,一身绿衫轻飘飘地挂在身上。那傻鸟的态度和对着姚雪天截然相反,一点也不稀罕他,冷淡地一屁股对着少年。同是被鸟嫌弃人!唐元宝顿时萌生出一丝知己的感觉来。      听见脚步声,少年回过头来,一下堆起了温暖的笑容,声音软软的:“暧,你也是来看鸟的?”   唐元宝也笑嘻嘻地点头:“嗯!这大鸟好玩得紧。”      少年笑着,又转回头去,探究地看了那大鸟好一会。   忽然大鸟呱呱地叫起来:“唐元宝!唐元宝!”把两人吓了一跳。   少年好奇地侧耳去听:“什么糖元宝?”唐元宝颇为自豪,“那是我的名字,我姓唐,名元宝。”   “唐元宝。”少年默念了一声,露出略有所闻的表情,抬眼冲她一笑:“我是姚川。”      原来少年竟然是姚府的四公子,因为体弱多病,极少出来走动。唐元宝进府这么久了,也几乎没怎么见过他。这人也没什么架子,两人便很聊得来。从大鸟一直聊到最近发生的大事小事,唐元宝滔滔不绝,姚川的声音柔软好听,不多话,偶尔插一两句。可不知道怎么的,总觉得很是熟悉。      唐元宝左看右看,怎么也觉得这四少爷像装病,脸色虽然苍白,可是气倒是很足。吃点羊肉牛肉补补也就没什么大碍了,可是府上的众人都说得好像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似的。      四少爷见她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,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,“怎么了?”   唐元宝笑着说:“四少爷,我看你的病好得差不多了嘛。”      四少爷脸色如常,甚至弯起眉眼,他的五官没有姚雪天那般慑人心魄,让人失魂,但也别有一番清秀的气质,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,让人看着很是温暖舒服。      “嗯。”四少爷向往地抬头看了一下远处的高大红墙,“真想早点出去,这里就像个牢笼。像大鸟一样,出去转转。”   唐元宝安慰他:“不要紧,那大鸟贪吃,有翅膀也不愿意飞出去。”   四少爷默默地低头,“我被你安慰得想哭……”      “……”唐元宝忽然站了起来,“有什么难的,跟姐姐走!”   四少爷愕然了半响,“去哪里?”   “出去转转嘛,有什么难的啊?”唐元宝一叉腰,“打起精神来,少年!”   四少爷诧异之极,“守门的侍卫不会让我出去的,他们还会告诉娘亲。”   “你娘亲?”   “赵姨娘。”他微微垂头,似乎有些懊恼,“她会担心。”   唐元宝揪起他的衣服,“听姐姐的话,翻墙!”      翻墙是技术活。唐元宝虽然轻功普通,可翻墙毫无难度。但是如果要驮着一个全然没有翻过任何墙的姚川,她束手无策。      “行吗?”姚川迟疑着,“要不还是算了。”   唐元宝愤怒一转头:“不能算了!”   “那……”   唐女侠二话不说:“我背你!”      唐元宝说到做到,驴子一般诚诚恳恳地背着美男包袱,艰难痛苦地爬上了树,浑身大汗,冒着粗气,才停住了脚步在墙顶。      姚川微微皱眉,低头看着高墙下的平地,“我不敢跳。”   唐女侠狠狠一抹额头的汗,“我来!”接着哼哧哼哧地背着美男,从高墙上慢吞吞地滚下去。      唐元宝喘着粗气,瘫倒在地,姚川神清气爽地站在她面前,一脸兴致勃勃,“去哪里玩?”“……”唐元宝扛不住了,连连摆手:“老娘玩不动了,歇会。”      唐元宝连日来奔波劳碌,被债务奴役凶案压得喘不过气来,这回放监,痛痛快快地去吃了一轮,养在深闺的黄花姚闺女什么也没吃过,连看见冰糖葫芦也眼睛一瞪圆,指着那一串,“这是传说中的冰糖葫芦吗?”   “不然它是竹签戳圆球吗?”   “我在书上看过这个,还没吃过呢,好想吃吃看。”   心不在焉的唐元宝被别的小玩意吸引了去,随口应了一句,“喜欢就买,别客气!这条街,随便买!”   “真的吗?”姚川两眼放光。   唐元宝看着他可爱的小脸蛋,油然升起一股当娘亲的柔情,立刻放轻了声音,“当然啦。”   姚川有些不好意思,“唐元宝,我没带银子。”唐元宝静了一下,正色道:“……其实我刚刚开玩笑的,我的意思是这条街,随便看看就好,别当真。”      经过一轮眼神抗争,最后姚弟弟胜利地一手啃着冰糖葫芦,一手抓着猪蹄,一边意犹未尽,“我在书上看见过有荷叶鸡腿,哪里有得吃……”   “兄台,其实我觉得太博学不太好。”“我还不够博学呢……”姚川啃着猪蹄子,含糊不清地说。他说起话来,腮帮子鼓鼓囊囊的,很像偷吃的小仓鼠。   “你再博学一点,我要破产了姚少爷。”姚川兴奋不减,一眼又看见前方有个小摊子卖着冰镇酸梅汤,立刻拖起唐元宝就走:“看,那边!走!”   唐元宝哀叹一声:“冰镇酸梅汤什么时候变这么稀有了……”      远远看去,好一对情投意合的金童玉女!   其实唐元宝走得脚快断掉了,被死命拖着从冰镇酸梅汤转战葱油饼,心里悲痛欲绝,不由哀嚎一声,出钱又出命,奴婢命!      吃饱喝足,姚川意犹未尽,眼见天色快黑了,又跑去找路人问哪里好玩。唐元宝怒了:“要去自己去!”   姚川不说话,只停住脚步,墨黑圆润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瞅着她,一副被抛弃的可怜样。   唐元宝不耐烦地抓抓头发:“知道了!走就是了,别拿那样的眼神看我!”      姚川玩得尽兴而归,唐元宝剩了半条人命,最后还得拖着美男爬墙。她内心默默泪流。要是背姚雪天这样的大美男也算值回票价,背这个小屁孩,他拍拍屁股就走人了。      当然临走前,他诚挚地握住了唐元宝的手,“唐元宝,你是我生命中的流星。”歪头想了想,他笑眯眯地:“下次继续带我去吃美食,唐元宝。”估计是看她眼神呆滞,没什么反应,他不放心,冲她一笑,又补了一句:“就这么说定了,女侠!”      唐元宝回房间的路上,一路呆愣的表情就没变过。许久才爆发出震彻云霄的一句:“坑姐啊!”      第二天一大早,唐元宝还模模糊糊地在梦里和周公幽会,隐约觉得脸被谁捏了一下。      “别闹了。”唐元宝咕噜着翻了个身,一巴掌甩过去,“再吵老娘揍你。”   只听一声“哎哟”,似乎谁被她的巴掌击中了,很快她就被使劲摇晃:“起床了!唐元宝!”      她死死闭着眼睛,不肯睁眼,恼怒地:“看老娘起来不把你揍得一脸血!”“……”   外面安静了,唐元宝舒心地继续睡,模糊间快要接上上一个梦中的结局……   忽然哗啦一声,一盆冷水当头淋下!   唐元宝猛然惊醒,“啊”一声坐了起来,浑身湿透,水珠沿着发梢一滴一滴滚下来。她又急又猛的拳头举了一半又软软地放了下来。      眼前的人居然是姚川。唐元宝愕然地呆立了数秒,只见姚川笑得一脸坦然又纯良无害:“唐元宝,出去玩吧!”唐元宝怒火滔天,青筋暴跳,声音从牙缝里蹦出来,“滚蛋!”   事实证明,炸毛唐元宝对着这一团软绵绵的少年,毫无招架之力。他委屈地一垂头,似乎她心里的郁结瞬间都烟消云散了似的。      “好了好了,烦死你了!”明明自己淋得全身湿透,唐元宝伸手过去轻捏他软白的脸,“走吧!下次不许再用水淋我!”   他点头:“嗯!”      丫鬟都出去干活了,不然看见刚才那一幕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。唐元宝懊恼地把姚川推出去,自己换了身干爽的衣服,一推门出去:“去哪玩呀,少爷……”      门外站着两位少爷,齐齐回头看她。   她傻眼了。      姚雪天微抿着唇,双手抱肩,冰山美人冷眼看她:“想把我弟弟拐去哪里呢洗脚婢。”   姚川小声说:“去百花园玩。”   唐元宝的表情自如,似乎真打算去百花园观光游览一番。“对啊,看看那只鸟。”      姚雪天看也不看唐元宝,脸色如常,看不出什么感情来,转而对姚川说:“病好了么?”   姚川苦恼地一皱眉,看了唐元宝一眼,似乎相当郁闷,半响才说:“大哥,我先回房间。”   姚雪天嗯了一声,表情冷淡之极,转身就走。      看着他的背影,唐元宝有些莫名其妙,转头看姚川,“那……”   姚川懊恼道:“哎,惹大哥生气了。”   唐元宝觉得奇怪:“生气?这你也能看得出来?”   姚雪天简直就是万年大冰山,永远都是冷淡的表情,几乎没看见过什么激烈的情绪,也没见他对谁和颜悦色过。   姚川神秘地笑笑,没说话。      姚雪天一发话,姚川的小老鼠胆就快吓破了,说什么也不肯出门去了。唐元宝没坚持,反正她也不想出去,最近满脑子想的都是赌摊幕后的神秘人。      唐元宝这个苦命的慈母把姚川小可爱送了回去,收拾收拾去找钱大爷去了。   唐元宝拉住个丫鬟问,听说钱大爷刚刚回府,和老爷汇报过账目的事,就回了房间。钱大爷长得慈眉善目的,如果唐元宝不是知道了钱大爷的事,说什么也不信这么一个看着和善的人,会开赌摊子,狠辣得连自己的手也毫不犹豫一刀砍下去。      唐元宝敲了敲门,里面传来钱大爷的声音:“谁,进来吧。”她推门进去,只见钱大爷一只手用纱布包着,另一只手有些艰难地端起杯子。      唐元宝假装诧异地:“钱大爷,你的手……”   钱大爷低头看了自己的伤手一眼,笑了笑:“不碍事的,前阵子被狗咬了。”说完又看向她:“找我有事?”      钱大爷有些莫名其妙。姚府丫鬟人数众多,丫鬟的名字和人他也不是全都能对得上号,只是隐约觉得见过这个人罢了。但这唐元宝不同,众所周知,她是大少爷花了不少功夫弄进来的,为此还和老爷大吵了一架,还动用了他舅舅家,最后弄进来了,却没有娶她,甚至连通房丫鬟也不是,只收了她当个擦后院窗户的小婢女,让人想不通。      更想不通的是,这唐元宝居然来找他。其实近身婢女和收账的小管家河水不犯井水,平时几乎没什么联系。      唐元宝笑道:“你是在找账本吗。”      账本!   钱大爷心一沉,脸色大变,勉强维持镇定:“什么账本?”   唐元宝笑而不语,抿着唇看他。      钱大爷心知肚明什么账本,姚府是丞相府,私下聚赌的罪名不轻。他不吭声,唐元宝也不说话。两人无声无息地拉锯了半天,钱大爷心里还是记挂着那账本,最后投降了。      “唐元宝,你要什么东西,说来听听。”   “我要白银一百两。”      白银一百两!钱大爷一惊,这赌摊虽然说生意兴隆,可远远没到轻而易举赚一百两的地步。何况大部分的银钱都要交给老大,他哪里能剩一百两在手。      他心里像吞了一只苍蝇似的难受,偷觑着唐元宝的脸色。万一这唐元宝去告密,老爷也未必相信她……可是她既然能偷到账本,那必定是知道了老巢穴在哪里。      唯一的方法……他思索着,眼底悄然露了杀机。    27 27、杀机重重 ...   钱大爷脸上笑容不变,显得从容又冷静,给她倒了一杯茶,不紧不慢地自己喝了一口茶,才说:“唐姑娘,我怎么知道你的账本是不是我要的账本呢。”      唐元宝就知道这死老头会这样说,当即倒背如流:“二月三日,赌大小的账是八十两……总账三百零七两。三月五日,总帐一百二十两。还想查哪一天的帐啊。”      钱大爷眼神一紧,果然是有备而来。这唐元宝出了名的狡诈,果然不中计。      唐元宝看他思索着,歪头看他:“你是想你给我一百两呢,还是老爷给我这一百两呢。”   他微微松了眉头,终于痛痛快快地点头答应:“行,我去拿给你。你在这儿等我一下。”      唐元宝一听,就知道他什么心思。还不就是想搬他的幕后老板大救兵来灭口。她笑嘻嘻地,也不戳破他,抱起手,“好,正好我可以喝口茶,休息休息。”      钱大爷欢天喜地出门去了,临走前还不忘把柜子都锁上。   果然是谨慎的死老头。   他一出去,唐元宝东翻翻西翻翻,也没在他房里挖出个宝来。很快,她的目光就落在了他上锁的柜子上。      里面有什么宝贝?   说不定里面会藏有幕后黑手的信息。      她好奇心一上来,立刻出门去找了根铁丝,又折返回来,把房门锁上,才小心翼翼地走近柜子,用铁丝撬开那把大锁。      唐元宝过去那些年,偷鸡摸狗的事干得多了,两把大锁难不倒她。只听“咔”一声,大锁应声打开了。她喜上眉梢,飞快打开了柜门。可是柜子里面除了书,完全空空如也。      唐元宝失望地啊了一声,很快疑惑地拧眉,无端端给一个书柜上锁?说不定有什么密道……      肯定有跷蹊!唐元宝笃定之极,移开书,逐一摸过柜子里头,又敲敲柜子靠墙的地方,还是什么也没摸着。时间一点一滴流逝,心里焦急,可她翻了好几遍却一无所获。      她这才想到说不定那些书里面有什么东西。她看了看书名,没什么特别的,便一本一本书拿出来抖,忽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。      一步,两步。   三个人的脚步声。  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。      唐元宝心急如焚,怎么也不肯放弃,继续一本一本翻着,终于剩下最后一本了。她伸手去够最里面的那本书。如果这本也没有的话……      这时那三人的脚步声也到了门边,停住了。      唐元宝一手拽出了柜子深处的那本书!她心头猛跳,紧张之极,刚准备要抖,门外就响起了急促的“咚,咚”敲门声。      她顾不得这么多,猛然一用力,“啪”一声,一个钥匙掉在了地上。   门几乎是同时被推开了。   她刚想去捡钥匙,另一只手比她更快,如闪电般迅速夺走了钥匙。   她立刻抬头,愕然见姚雪天站在眼前,手里拿着钥匙,眼神冷冽地盯着她。“你果然来了这里。”      唐元宝二话不说,毫不犹豫去抢,两人缠斗不需多久,就分了胜负。姚雪天武功高强,她的三脚猫功夫怎么可能抢得到钥匙呢。      姚雪天很快制住了她,低声说:“听我说,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。赌摊的事你别管了。”      唐元宝哼了一声,“为什么要听你的?”   姚雪天道:“你跟我来,等下你就知道了。”   唐元宝不肯,姚雪天拿出一锭银子,塞到她手里,“十两,走吧。”   唐元宝冷哼道:“我怎么是被钱收买的人!”   姚雪天直截了当:“要多少,说。没时间了。”   “一百两。”   “好。”没想到姚雪天点头认宰,爽快得很。   “少爷要去哪。”唐元宝谄媚一笑。      两人刚出了院子门,唐元宝远远就看见钱大爷身后跟着一堆人,气势汹汹地朝他房间去了。唐元宝有些懊恼,哎,差一点就知道谁是幕后主脑了。不过懊恼也没用,姚雪天在前面走得飞快,就差没用轻功了。她没空多想,赶紧追了上去。      现在姚雪天就是会走路的一百两银子。   俗话说,有钱能使鬼推磨,有钱能使元宝丧心病狂。      姚雪天没有回房,又去了赵姨娘的院子。唐元宝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丝什么,可没来得及细想,姚雪天就直接拽着她去了上次发现神秘幕后主脑的那个小木屋。      姚雪天一推开门,里头依旧空空如也。唐元宝跟了进去,一瞬间也明白了。上次神秘失踪的幕后主脑一定是有密道逃脱,说不定这个钥匙就是打开那个密道的关键。自己误打误撞,说不定还真是撞对了。      姚雪天似乎什么门道都摸清了,径直推开了一个大柜子,露出的大白墙上,他反复摸索,很快似乎摸到了凹槽,用手指一拉,一扇隐藏很深的门打开了。      他回头问唐元宝,“敢不敢跟来?”   “废话!”   他一笑,似乎也早料到这个答案,“来。”说着伸出修长的手。唐元宝把手放上去的时候,心里总觉得怪怪的。      两人走了没多久,很快看见第二扇门,上了锁。姚雪天用手里的钥匙开了门,两人钻了进去。没多久,就豁然开朗,眼前繁花茂盛。      一只大鸟嘎嘎直叫:“唐元宝!唐元宝!”   两人都静默了半响,对视一眼,喃喃道:“百花园。”      原来密道的尽头是通向百花园的。怪不得上次能逃得那么快,如果说那些护卫和幕后首脑都是外面的人,绝不可能。      姚雪天沉默着不说话,唐元宝紧张万分,生怕他研究出什么来,就禁掉那摊子了,忙问:“发现什么了?”      姚雪天冷笑一声,“胆子真是大了。”   唐元宝穷追不舍,打破沙锅问到底:“是谁?”   姚雪天不答她,反而问:“你不是想自己开个赌摊么。”   “是呀,到底谁是幕后主脑?”   姚雪天柔声道:“洗脚婢,你乖乖别问,我就让你做幕后猪脑。”   少损人一次难道会变女人吗大少爷。      不问可以,唐元宝摊开手心,摆出讨债的面孔:“一百两。”   姚雪天心不在焉,似乎魂游天外,在想着什么,半天才反应过来,敷衍道:“嗯,会给你的。晚点。”   唐元宝无法置信地瞪大了眼:“堂堂丞相儿子耍赖?!”   姚雪天懒洋洋地,“嗯,去告官府吧。放心,不就一百两么,还能跑了你的?”   恨得牙痒痒的唐元宝无可奈何,准备日后去他房间里直接偷得了。      姚雪天没闲着,很快去找了花农问。花农支支吾吾,半天说不出个屁来,只说:“好像是有很多人经常平白无故冒出来,吓我一跳,可能是比较喜欢看我的花吧……”      姚雪天接着问是谁,那花农就再不肯说了,磨磨蹭蹭半天,才推脱着说:“我也不知道,没见过。”   “你……”唐元宝挽起袖子,准备威迫,严刑逼供,不信他不招。   姚雪天似乎没有逼供的打算,拦下了她,“还有一个人我要去问的。”      他要找的人是赵姨娘。   哭哭啼啼的赵姨娘早就不得宠了。在姚府毫无地位可言,赵姨娘一见姚雪天来,立刻紧张得手脚都没处放了,连忙吩咐了下人去准备茶点,忙前忙后,恭敬神色溢于言表:“大少爷怎么来了?”      姚雪天不说话,环顾四周,内堂里连个像样的摆设都没有,虽然收拾得还算干净,可到底是拿不出手。连采菊的房间,好东西也比这里多。他的眼光很快落在了旁边一箩筐的东西上,“赵姨娘,这是……”      赵姨娘的脸迅速红了,迅速站起来的姿势像是想遮住那箩筐的东西,似乎觉得反正也遮不住了,干脆又坐了下来。半响才小心地回答:“一些小工艺,做着好玩的。”连唐元宝也看得明白,这显然是赚点小钱的营生。   姚雪天静了静,没继续说这个话题,很快提起了姚川:“四弟呢,去哪里了?”      赵姨娘脸上的神色很快柔和起来,那是当娘亲的人的温柔。“他今天说身子好些了,要去找朋友玩。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朋友。”   姚雪天看了唐元宝一眼。      一时两人都静默下来。唐元宝是作为伺候大少爷的丫鬟,也没什么插嘴的余地,伺候赵姨娘的丫鬟们更是不敢随便说话了。整个内堂的气氛像是一下就冷了。      没多久,门外就搬进来一箩筐,说是其他姨娘放不下了,要借赵姨娘的院子摆一摆。姚雪天只看了一眼,眼神就冷下来了。唐元宝好奇去看,才发现那箩筐里全是些破破烂烂的东西。同是姨娘,却这样欺负她,赵姨娘虽然说不得宠,身份低微,可好歹生了个儿子,怎么也不应该到被人践踏的地步吧。      赵姨娘倒是好说话,温和地让人搬到里头去。      姚雪天没再多问,拉着唐元宝回去了。一路上,姚雪天脸色难看得要命,似乎有些事让他想不通了。      没过几天,唐元宝就明白了那时候姚雪天为什么觉得这么疑惑不解了。    28 28、春天在哪里呀 ...   接连几天都没看见姚雪天,唐元宝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,怪到甚至接连几天都梦见了姚雪天在梦里,丢给她一个背影,任她怎么追都追不上。      她心里不舒服极了,酸!   花了好几天都没想透到底是为什么,直到有一天,听见小红丫鬟说起隔壁院子的那只发春的猫儿。      小红的原话是这样的:   你问我家阿雄为什么这副死样子?还不是因为隔壁院子贱兮兮的母猫,以前天天爬过来发春,勾搭它。你别说,她勾搭归勾搭,还敢摆出一副高贵冷艳的模样来,结果阿雄烦了,懒得理她。最近那母猫不知道怎么了,居然没影了。   阿雄就成这样了。      连猫都这样,何况人呢!一个天天在你面前晃的美人儿,忽然连续几天都不见影了,能不心痒痒想见一面吗。习惯了天天吵架被毒舌,忽然有一天没人吵了,总有点不爽的。哎,唐元宝你就是犯贱呀,别人天天来的时候,你就屋里躲。人家不来了,你就心里堵。   唐元宝终于想通了。   她掰着指头算,整整五天了,姚大公子都没来过后院。她一边暗暗郁闷,觉得自己简直是受虐狂,一边又忍不住抬头四处张望,期待着那美人从门外走进来。      “唐元宝!”   她猛然站了起来,几乎抓狂:“臭鸟!别叫了!”直想把鞋子扔到百花园去。      难道他去了百花园?   这么想着,她按耐不住,左右转悠了几圈,磨磨蹭蹭地还是去了百花园。      百花园。      “唐元宝。”   她心里咯噔一跳,一抬头才发现是百花园的花农,顿时垂了肩膀。大概是常常来看鸟,两人聊了几句,算是混熟了。她假装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:“对了,大少爷呢?”   花农直起身,擦擦额头的汗,豪爽地大笑:“大少爷早上来过,晃了几下就走了。喏,大少爷喜欢晚上坐那儿看星星。”他手指一指,不远处有个树藤吊床。      她和那花农伯伯聊了人生理想,终于直到日落西山,她听见了一声寂寥的“唐元宝!嘎嘎!”西域大鸟在不远处的百花园引颈高叫。   她郁闷了。      花农伯伯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,笑得爽朗,“你有什么急事要找大少爷?”   她愣了一愣,半响才吐出两个字:“讨债。”      对,讨债。   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了,不,是理由。   那心情就像找到了通向密道(?)的钥匙!她猛然站了起来,下定了决心,拔腿往姚雪天院子里飞奔。      理想是美好的,现实是你懂的。   她在门外吹了一个时辰的冷风,然后经过几轮通传,终于见到了看门的朱芒和几个侍卫。   朱芒得意洋洋地瞥了她一眼:“干嘛。”   她忍气吞声,“大少爷呢?”   “求我?”   “嗯。”   朱芒春风得意,志得意满地翘尾巴:“在忙,没空见小丫鬟。”   她撒娇抓住他的手指,趁势抛了个媚眼,“朱哥哥。”   朱芒耐心地拍拍她的肩膀,“看见了么,右边那门,打开它,然后滚。谢谢。”   她灰溜溜地滚了。      只能去找姚川弟弟求安慰了。姚川弟弟自从上次被他大哥狠狠训斥过一番,就不来找她玩了。俗话说得精辟,山不过来,我过去。   她默默泪流着,毅然决然地朝姚川小弟弟的院子走去了。      深夜,一轮明月高挂,一池莲花灯早换下。她沿着莲花池走了几步,看着那一池空荡荡的水面,碧波粼粼的。      脑子不自觉又浮起那一张俊脸。那冷淡又动人的眉眼,薄唇吐出一句:“我命人种的。”她只觉得脸上发烧,赶紧使劲晃晃头,不对劲,太不对劲了。      “这就是喜欢啊。”她一惊,猛然抬头,只见远处两个丫鬟边走边讨论,“看不见他的时候,就会一直想着,看见的时候又觉得很害怕,只想着躲。”      她的头脑轰一声炸开了。   喜欢?!!!      她颤着手指往水面探头去看。      借着月光,隐约看见水里的倒影。垂头丧气的脸,顶多算得上清秀,毫无特色。身材偏瘦,也没有玲珑浮凸的丰满。   除了唐家留给她的刁蛮狡猾,她什么都没有。      她痛苦地一抱头,她竟然喜欢上了一个虐待狂,而且她希望被虐的心情居然那么难实现吗。      她失魂落魄地去找了姚川。   姚川和姚雪天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语。姚雪天要过五关斩六将才能见上一面,但姚川就容易多了。      姚川一见她从院子门跨进来,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,显然很是高兴,满脸兴奋地奔出来,一把抱住她:“有吃的吗!”   她恍惚着:“啊?”   姚川不高兴了,又重复了一遍:“吃的。”   她这才想起来了,上次答应过下次见面,一定给他带自己亲手做的手撕鸡,谁知道就这么忘记了。      姚川松了手,好奇地捏了捏她的脸颊,“怎么了?是不是几天没看见我,想我啦?”   她一把打掉他的手,闷闷不乐:“是啊,给你做手撕鸡去。”   姚川眼睛一亮,“好!”      姚川提议去用赵姨娘的厨房,心事重重的唐元宝一声不吭地跟着走。      路过姚雪天的院子,唐元宝的脚步一下停住了,从院子门看去,远远地隐约看见了一个白色的身影,她的眼光像凝在了上面,一瞬间移不开了。      那修长的身影被白色衣衫裹着,透出几分仙气来。隔得远了,看不见他的表情,但她可以想象,那必定是不耐烦的冷淡。      “唐元宝。”姚川一回头,只见看得出神的唐元宝脚像粘在了地上似的,一动不动。他眼神微闪,刚想出声,唐元宝像被烫到了似的,一下缩回了眼光,猛然一低头,加快了脚步往前走。      他转头顺着她的眼光看去,院子里的姚雪天似乎也朝这边看过来。   两兄弟的眼光在空中交汇。姚雪天又把头转了回去,没再看这边。      “姚川,快走。”前方的唐元宝回头喊他。   姚川才收回眼光,笑眯眯地追了上去:“来了!”      吃过了手撕鸡,姚川摸着滚圆的肚子,心满意足地叹气,“元宝,你过来伺候我吧!跟着大哥天天被骂,应该很惨吧。”   唐元宝没吭声。      的确,跟着姚川的生活一定比较开心。不用被小丫鬟们排斥孤立,斗来斗去。和姚川一起也很开心很舒服,也一定不用干活,说不定有打赏。她的眼神黯淡了,可是那样就更见不着姚雪天了。      姚川眼睛一闪,“难道你喜欢我大哥?”   唐元宝支支吾吾了半天,才扯开话题:“吃饱了就回去吧,我也想睡觉了。”   姚川取笑她,“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,喜欢我大哥的人多了去,有什么奇怪的。你一定不知道之前段尚书的女儿派人来说亲的事吧。”      段尚书的女儿她知道。姿色清丽,琴棋书画样样皆精,是城中有名的大家闺秀。提亲的人踩破了门槛。连段尚书的女儿也派人来说亲……      唐元宝沮丧地垂下肩,“他那么毒舌,那么爱钱,那么狠毒……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的。”   姚川打了个哈欠,“是啊,他有那么多不好,你还喜欢他?”   “……”她想说她没喜欢他,可是最终嘴唇动了动,还是什么都没说。    作者有话要说:亲们会不会觉得这样的节奏太慢了...T T..我在努力了!快生出来了! 29 29、我要吃肉 ...   情路受挫,被姚川嘲笑,路上还遇见几个丫鬟在讨论十天后交罚银的事。唐元宝一肚子闷气回了后院。      肩膀酸痛,想着回房睡个好觉吧,谁知还没到房间,远远就看见自己的房间亮着灯。      她的脚步生生刹住了,房间里有人。唐元宝这才想起来了。她光顾着想儿女私情,居然忘了还有个钱大爷等着找她麻烦!      她放轻了脚步,凑近了窗边,听见里面是翻箱倒柜的声音。钱大爷肯定是在找账本了。   戳破了纸糊窗看进去,里头只有钱大爷一个人,好对付。      唐元宝计上心头,眼睛滴溜溜一转,偷笑着准备走近一些,忽然听见不远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她忙往侧边一闪身,躲了起来。      家丁模样的人急匆匆地从后门进来了,左右看了几眼,见没人,心急火燎地直奔唐元宝的房间,推开了门,人闪了进去,门随即关上了。      唐元宝微微皱眉,没等多久,钱大爷就和家丁齐齐出来了,脸上的神色似乎很是焦急,两人说了几句话,就飞快地往后门去了。      唐元宝一个激灵,难道是去见幕后黑手?这么一想,偷偷尾随跟着去了。      果然没错,去的屋子还是赵姨娘院子里的那个小木屋,那屋是他们的大本营。钱大爷和家丁进了屋子,唐元宝本来想用轻功,可又怕被发现,只好勤勤恳恳地沿着木屋旁那棵参天大树一路往上爬,直爬到了那木屋顶上,小心翼翼地踩上瓦顶,揭开来往下看去。      钱大爷刚进屋,没顾得上喝口茶,左顾右盼,见没人便转头问那家丁:“少爷呢?”   唐元宝被那一声少爷震飞了魂,少爷?!   姚家的少爷大多官职在身,没空赚这样的小钱。姚雪天更不可能,那天偷窥姚雪天就在自己旁边,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个荒谬的想法。   该不会是……      家丁没说话,忽然“啪”一声门开了,几个人吵闹着推搡着进来,被反手捆住的人——是姚川?!   形势峰回路转!   唐元宝看傻了眼。      “钱大爷,四少爷在门外!”抓住拼命挣扎的姚川的几个人边扯着他进来,边费劲地把姚川用绳子捆了起来,随后面面相觑,齐齐问钱大爷:“怎么办?”   钱大爷似乎错愕之极,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处置,只挥挥手:“先放他到一边。”   姚川反抗着边大叫:“你们抓我干什么!”   唐元宝脑子飞速转着,正想着要去救他,眼光很快落在了那些打手和姚川身上。   这事有哪里不对。她直觉感觉到了什么,一时之间却说不出来。      忽然钱大爷命令道:“蒙住他的眼睛,堵住嘴。”说完警觉地抬头一看,唐元宝什么也来不及想,只知道迅疾地往后一缩,谁知还是被发现了,只听钱大爷的声音传来,“上面有人,给我抓住他!”      唐元宝赶紧跑,没跑多远就被逮住了。那几个打手的武功高强,根本不是唐元宝的三脚猫功夫能抵抗的。她心里更加确定了刚才的猜想,抿紧了唇,一声不吭地任他们推进了屋。      木屋散发着一股诡异的檀香味,那味道冲进鼻腔,唐元宝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觉得异常熟悉。唐元宝一怔,就被身后的人狠狠推倒在地,吼道:“进去!”      唐元宝猝不及防,皮肤狠狠地擦过地面,好几处破了皮,“嘶”她倒抽一口凉气,勉强撑地起来,伤处火辣辣的刺痛。      木屋里一帘若隐若现的白丝,映出一个消瘦的人影。那人身后是齐刷刷的护卫,她透过白帘,隐约看见斜卧着的他勾起一丝笑,沙哑的声音却透出一丝狐媚:“大名鼎鼎的唐元宝?”      唐元宝左右看了几眼,很快看见不远处被捆成了粽子的姚川恹恹地缩着,一声不吭。眉头一下皱了起来。      “对那小孩子也有兴趣?”下手狠辣的人如今和颜悦色,听在耳里反而更加让人毛骨悚然。   唐元宝似乎毫无惧意,目光炯炯,盯住那白影,“对,他是我的好朋友。要杀就杀我!”   那人被逗笑了,低低地呵了一声,再没有别的声音。“把她捆起来。我们先说正事。”      钱大爷迟疑地看了她一眼,“不杀了她吗?万一她听见了……”   “我不怕,你怕什么。”   如果唐元宝没听过他的声音,看他的姿态肯定觉得他是个女人。连他伸懒腰的姿势也特别像猫,妖娆妩媚。   唐元宝咽了口口水,这人不是猫,是姚川。他还以为自己看不出来,技巧拙劣地唱了那么久的戏。那边上的“姚川粽子”虽然堵住了嘴,蒙住了眼,到底还是差距甚大的。再说真把她当傻子吗,那些护卫武功高强,哪里用得着费劲地捆住姚川呢。      他们很快说起来了赌场的事,旁边偷听的唐元宝只觉得更寒心了。这姚府的地下赌摊子只是冰山一角,连平时唐元宝常常路过的那家有名的四海赌场都是他的!唐元宝看他不时风轻云淡地吐出几个字:“杀了。”“砍手。”简直觉得阵阵寒意从背脊悄然升起,突然前所未有地想念起姚雪天的毒舌功来了。不详的预感瞬间浮起,看来最后肯定要灭口了。      纤长玉指一挥,勾魂眼一扫,姚川声线阴柔:“唐元宝。”   唐元宝浑身一哆嗦,抖着手指:“啊?”   姚川淡笑:“过来。”   唐元宝心里一颤,哪里敢过去。看见了他的真面目,不就是被一刀宰了的命运吗。   见她迟疑不定,姚川微怒,语调一转,阴冷透骨地吐出两个字:“过来。”      阴晴不定,喜怒无常的都是变态——唐元宝      唐元宝不情愿地挪着脚步过去了,没想到姚川一挥手:“你们下去。”甚至连那些护卫也遣退了。唐元宝大喜过望,简直要跪下来谢主隆恩。      有护卫的姚川,那是惹不起的老虎。没护卫的姚川,那是任人欺凌的小猫咪!唐元宝直觉得这反扑的机会来了!      护卫一走,唐元宝立刻精神抖擞,一扫晦气,一掀帘子,以饿狼扑姚川的勇猛姿势,直直地扑倒了他,轻而易举地制服了他:“姚川别装了!”      姚川微微仰头,秀丽的眉眼瞅着她。   乌黑的眼眸里倒映出唐元宝的笑脸。   唐元宝正要威胁,姚川忽然笑了,唐元宝看着那笑容,他就像被自己养的小猫咪扑倒了似的,温柔又宠溺地笑了。      一个硬物顶住了她。唐元宝汗毛倒竖,猛然要起身,一双手抱住她的腰,两人的胸膛紧紧贴在了一起。      “唐元宝,你要不要跟我……”唇微动,他的声音诱惑,勾魂眼角微挑,彻底没了往日的孩子气,浓郁的男性气息扑面而至,唐元宝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,这才知道要用力挣扎,谁知被那铁臂抓着,竟无法动弹分毫。      她心里大吃了一惊,姚川竟然会武功。   他假装不会翻墙,骗她来来回回背了好几十次!她寻思着,姚川的内力深厚到她丝毫觉察不出来,她绝不是姚川的对手。如今之计,三十六计,走为上计!      姚川往日装得跟个小绵羊似的,现在大狐狸原形毕露,想不到这么深藏不露。      姚川笑道:“唐元宝,我大哥不要你。干脆我要了你吧。”   唐元宝见逃不掉了,干脆耍赖,撒娇道:“姚川哥哥……”蹭得姚川微微眯起眼,唐元宝立刻暗地里探手进衣袖,还没摸到迷药,手腕就被抓住了。      姚川闭着眼,若无其事地抓住她的手:“怎么,你那点小迷药又要拿出来逗我笑么。”   唐元宝暗叫失策,她从没防备过姚川,迷药暗器之类的小伎俩她提过几次,姚川自然记在心上了。“姚川,你想怎样?”      姚川那双细长的眉眼略睁开些,伸手去解她的衣衫,用力一扯,很快露出冰雪般肌肤。唐元宝垂死挣扎,一急起来顿时毫无章法了,胡乱地踹了几脚,姚川几乎不花费什么功夫就压制住了她。      很快就剥得干干净净,唐元宝怒瞪着他,怒火熊熊:“我有眼无珠!以后别想吃我的手撕鸡!”宛如两军对垒的严肃局面,一提起手撕鸡,姚川“扑哧”一声被逗笑了,又恢复了往日的人畜无害的可爱,甚至还扁了嘴抱怨道:“唐姐姐不喜欢我。”      唐元宝呸了一声。姚川的手指轻轻在她身上若有若无地点触,边思索着:“你喜欢我大哥什么?”   唐元宝被点了穴位,不能动弹,但身上的触觉丝毫未减,反而觉得更敏锐了。那两处被反复挑1拨,唐元宝难受之极,那诡异的感觉酥酥痒痒的,她死死咬住下唇才忍住了声音。      姚川边笑边用舌舔了一下,“喜欢吗,”边说着,眼神却微微黯淡下来:“为什么人人只喜欢我大哥,他除了长得美,还有什么好的。难道你和我一起的时候不开心么。”    作者有话要说:你们这些食肉兽,看肉! 30 30、肥而不腻 ...   唐元宝苦不堪言,被一波波袭来的快1感冲击得神智也昏昏沉沉地,“姚川,别……”姚川微一用力,唐元宝痛得“啊”一声叫出来,偏偏又被封了穴位,连半分挣扎也做不到。      姚川若轻若重撩1拨着逼问:“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开不开心?”   唐元宝顾不得回他,迷糊之间只觉得通体舒畅,他恶意地松了手,逼得她不得不含糊地应着:“嗯嗯嗯嗯……”   姚川松手起了身,往熏香炉里加了点香料,这才从容地折返。唐元宝一闻立刻脸色大变,而且竟然是最臭名昭著的艳情风香,是江湖上用来对付特别倔强女子的春1药。男子闻了没有大碍,但女子闻了,便会昏昏沉沉地只想和男子交1欢,如果两天内没有与男子行那事,就会七孔流血而死。   好狠!      唐元宝模模糊糊地眯起了眼。姚川冷眼看她,随即用力捏住她的下颚,狠狠一口咬上了她的唇,那力度痛得她受不住,眼泪都出来了。      姚川和姚雪天到底是兄弟,长得略有几分相似,唐元宝陷在昏沉的意识里,竟以为自己眼前的是姚雪天的冷艳容颜,迟疑着伸手抱上了他的颈脖。姚川微微停了一停,放弃了肆虐的唇舌,不自觉温柔了起来,他翻身压上她,逐一吻过她的肌肤,柔软的唇滑过白肤黑发,然后悄然解开了她的穴位。沉浸在渴望的唐元宝毫无觉察,      无法满足的渴望感冲击着头脑,唐元宝浑身发热,使劲扭着身体,“姚……”      话音未落,门就被猛力撞开了。      床上的姚川停住了,直起身,转头看向站在门外的姚雪天,他如刀锋的眼神倏地刺向姚川。   “四弟。”   姚雪天冷着脸,大步向前,一把扯下姚川,二话不说就是狠狠一拳,姚川一个侧身躲开了一拳,另一拳又迅猛下来,直直挥向他!   这回姚川再躲不过,重重摔在地上,嘴角流出血来。姚川狠狠用手背一抹嘴角,露出一丝笑,很快跳起来,一个飞身扑向姚雪天。      姚川的武功显然不及姚雪天,何况姚雪天招招狠毒,致人要害。没多久,姚川就被打得口吐鲜血,倒在地上。      姚雪天一脚踩在他的胸膛上,鞋尖捻着他的胸口,姚川疼痛难当,脸色难看之极。姚雪天冷声道:“你开赌摊的事我可以不管,但是我警告你不要来惹我,否则下回就没这么好运气了。”话毕,就准备过去抱浑身赤”裸的唐元宝。姚川喘着气,虚弱得不行,还死死抱住姚雪天的腿:“不行……唐元宝……”      姚雪天毫不留情一脚踹开他,唐元宝此时已经欲1火1焚1身,大汗淋漓,脸色潮红,艰难地扭动着身体。   姚雪天微愣,很快脱了身上的衣服,轻轻披在她身上,把她抱了起来,随即往门口走去。手刚拉开门,就听见身后姚川的声音。      “大哥。”姚川往他们的方向艰难地爬了一步,极不情愿地别过脸:“她中了艳情风香……如果两天内没有和男子交1欢……就会七孔流血而死。”   姚川怨恨的眼神落在他的背影上,“啪”一声,门关上了。      这几天,姚雪天一连几天都没空去见唐元宝,没想到竟然让姚川有机可乘。姚川和唐元宝的关系日渐好起来,他也心知肚明,姚川恨他这个大哥那么久,靠近唐元宝绝不是出于好意,大多是为了日后要挟他。谁想姚川假戏真做,竟然胆子大到真打起唐元宝主意来了。姚雪天这才觉得后怕,他太大意了。   他安插的眼线往日没什么奉献,这回算是派上了用场。      姚雪天这几天就是为了姚川奔走。他爹本来前阵子已经因为治水的事被怀疑中饱私囊,姚川又竟然是四海赌坊的幕后黑手。万一被异党的人查出来了,他们怎么会放过,定要趁机好好参一本的,正好加了一条,“朝廷命官私下开赌坊”的罪名。但有一点他怎么也想不明白,他赚那么多银子,他娘亲赵姨娘却过得贫苦潦倒。开始还以为是掩人耳目,谁知私下一查,却发现赵姨娘一院子确实如此。      这唐元宝怎么这么不小心?明明能让钱大爷俯首帖耳的只能是少爷们,这府里还有几个少爷?除了姚雪天和姚川,其他人都去当官了。碰头的地方还是赵姨娘的院子,而木屋通向的地方是百花园。姚川装病那么多年,在这两处出没,才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。幕后黑手除了他还有谁。      姚雪天叹了口气,低头看了唐元宝一眼,“傻元宝。”      姚川……姚雪天?   唐元宝微微眯起眼,理智觉得这人是姚川,可怎么看怎么都像姚雪天。他抿紧唇,那澄净如冰雪般的气质,眉眼俊秀,唐元宝心里像有一团火在烧,一时脑子一片空白,只想伸手触碰那片冰肌雪肤。      她一手抱住他的脖子,一手急切地探进他的胸膛摸索着,姚雪天的眉头皱得更紧,浑身僵硬地忍耐着吗,边把她的手抓了出来:“别闹。”      唐元宝也顾不得他不高兴,只肆无忌惮地胡乱吻着他的脖子,嘴里呢喃着:“姚雪天……”   姚雪天差点抱不稳她,努力单手要把色迷迷的她扯开,边低声说:“别这样。”   姚雪天的院子就在眼前。      唐元宝听不进去,嘟起嘴巴要亲,才到院子口,两人就像打过一次仗似的气喘吁吁。姚雪天快投降了,他制服过无数人,偏偏眼前这唐元宝让他束手无策,重了怕伤了她,轻了又没效果。她吃了那药,简直就像甩不掉的牛皮糖,死活粘住不放,撕得他哪里是衣衫不整,简直衣衫不完整。姚雪天一把用衣服蒙住了她的脸,简直狼狈不堪,“乖,等会让你亲就是了!”      远远的朱芒一看见姚雪天,立刻领着一帮侍卫围了上来。“少爷?”众人的眼光都诡异之极,分明是“少爷居然用上了这么下三滥的手段,衣服都碎成这样,到底是哪位佳人。”齐齐探头去看,边假装关切地问:“这位姑娘怎么了?”      姚雪天一手蒙住她的脸,冷着脸:“滚!”边大步往里走去。走了几步,又转头:“朱芒跟我来。”   侍卫们呆掉了,传说中的三人游……吗。侍卫们惊诧万分,一时互相对看,没想到平日正经之极的大少爷,竟然一来就这么重口。   人不可貌相啊。侍卫们叹息着齐齐点头。      朱芒心里忐忑啊,边跟在后头走,边暗暗咋舌,看着那狂野的少女被蒙住了头,还不忘撕少爷的衣服。   饿狼扑羊啊,要是少爷不会武功,恐怕早就被就地正法了。朱芒心里叹道,少爷的口味一如既往地让人无法理解啊!   怪不得之前唐元宝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来找少爷,看来应该是上钩又被少爷抛弃了。朱芒恍然大悟又松了一口气,还以为少爷真的这么痴情地迷恋着那个破元宝。      眼前就是姚雪天的房间。   “朱芒,听说过艳情香风么。”姚雪天脚步和语速同样极快,“有没有解药。”   “什么叫艳情风香?”   “你可以滚了。”   姚雪天啪一声关了门。      唐元宝简直快被欲1火折磨死了。姚雪天刚把她放在床上,她就急不可耐地一把起来抱住他,头使劲地磨蹭着他,脑子里翻来覆去只有扑倒他的念头:“就一次,就一次。”没等他同意,就用蛮力一拉,一个翻身压住了他。“啪”一声,盖在身上的衣服掉了。      姚雪天似乎很是错愕,一时之间竟没反抗。唐元宝胡乱地亲着他的脸,姚雪天略微一转头,她的唇就准确地落在了他的唇上。姚雪天伸手抱住她的背,用力往下一拉,伸出舌头轻舔她的。      她的头脑像一瞬间炸开了锅,一片空白。   温柔绵长的吻,舒服得像躺在软绵绵的云际,整个人都飘飘然了。姚雪天不紧不慢,边伸手抚摸着她的胸前,边摸着她的头发,像纵容家里豢养的宠物般温柔抚摸。      眼前的人是姚雪天,他主动吻她了。这么一想,她也不知道怎么就激动了起来,激烈地伸了舌头回吻,渐渐地吻就变得情1色起来。      冰凉的指尖挑1拨着胸前的那一点,她舒服得微微眯起眼。他的手碰着她每一寸肌肤,都让她觉得饥渴感刚略微减轻了一些,随即又更迅猛地扑来。很快他的手就伸向了她的下方。      他变换了下角度,轻咬着她的颈侧,不时微舔一下。她颈侧传来酥□痒的微麻感,唐元宝难耐之极,贴着他的胸膛蹭了几下,姚雪天很快一个翻身,把她压在下面,随后一个挺1身。      唐元宝只觉得一阵剧痛,一下皱起了眉头。姚雪天很快留意到了,低声问:“没事吧?”   能和心上人在一起,痛有什么要紧?唐元宝咬牙道:“继续。”   姚雪天没说话,低头吻上她的唇,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,但依旧停住不敢用力。直到唐元宝似乎很舒服地微微放松了,他才继续,节奏放慢了些。   翻云覆雨之间,唐元宝变换了无数姿势,两人都不禁大汗淋漓了。      最后两人都累得手指都动不了,才抱在一起沉沉睡去了。      2)      唐元宝还没有睁开眼睛,意识就清醒了。      她想起了昨晚的一切,被艳情风香迷惑了之后,她隐约记得自己狂性大发,扯烂了对方的衣服,乱七八糟地亲吻对方,最后还强抱了对方啊啊啊啊!!!!      事到如今,她也没空去想贞操的事,好歹昨晚是“春宵一刻值千金”。可糟糕的是,她连对方是谁也不敢确定。      如果是姚雪天,她肯定要沾沾自喜,得意万分。   可是万一……她打了个冷战,万一她只是把姚川看成了姚雪天……      她挣扎着决定接受现实,谁知一睁眼,眼前的朱芒正茫然地看着她。      唐元宝大惊失色,抱着棉被往后一退,“怎么是你!”   朱芒摸摸后脑,疑惑不解地研究了她好久:“居然是你。”   两人大眼瞪小眼。      “朱芒。”   本来以为少爷一时半会不会这么快回来,背负众人八卦重任的朱芒才敢偷进来瞧瞧。谁知……   一听这声,朱芒吓得腿脚发软,简直魂不附体,颤声道:“少爷……”艰难地转头去看,只见姚雪天站在身后,柔软的黑发在身后垂着,眼神微冷,英挺平眉微皱,“你在这里干什么。”身后跟着一众小丫鬟提着食盒。      朱芒一拍脑门,“啊,这里是哪里,少爷我走了。”一溜烟跑了个没影。      姚雪天的眼光投向床铺上缩成一团的唐元宝,声音放软了些,“醒了?”   唐元宝一个激灵,昨晚的疯狂纠缠又像重演似的,脸“砰”一下炸红了。姚雪天侧头嘱咐丫鬟放下食盒,就让她们下去了。      唐元宝听见门咔一声关上了,一身素白的姚雪天抬步朝她走来,不知道怎么的,竟然觉得害怕起来。脑子里又想起昨晚的求饶……      唐元宝顿时脑子一片空白,随即一个箭步跳下了床,抓起衣服就跑。      昨晚明明非常甜蜜,可今天一觉醒来见到他竟然逃跑了?姚雪天愕然之极,甚至想起没有伸手去拦,唐元宝啪一声关了门逃走了。      门外的小丫鬟正感叹着姚少爷亲自下厨学做菜的事,一眼见到唐元宝衣衫不整地夺门而逃,简直有种被雷劈中的感觉。      好歹现在是大少爷的通房丫头了呀,不用再去擦窗户,看少爷还亲自下厨,肯定是讨了少爷喜欢,提成姨娘的机会大得很啊。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事儿,这唐元宝脑子不知道是不是长了草,居然逃跑了。      其中一个丫鬟说:“这是欲擒故纵,高招!”   “当心纵着纵着,放跑了少爷。”另一个丫鬟鼻子里哼出气来,“还以为自己是什么高贵千金呀,万年嫁不出去的剩女罢了。她不过是运气好,捡了个大便宜。”   有知道些□的丫鬟插嘴道:“听说是唐元宝强行那什么了少爷……”   众人齐齐哗然:“不是吧!这也做得出来!”   “是啊,平时少爷对女人冷冷淡淡的,可是这回你看,都亲自下厨了,估计少爷就喜欢那口味。”那丫鬟道:“你们谁有那个胆子去强少爷的?也就她有这个胆量。”      古人常道,人言可畏。      当晚姚雪天就遭遇了一个丫鬟袭击,自此第二晚,第三晚,晚晚好戏连场,从美男遭遇肥婆泰山压顶,到美男被崩牙婆吓青了脸,最后……美男险被爆菊花 30、肥而不腻 ...   。    作者有话要说:因为两人太墨迹,贫尼先让其行此好事,再慢慢在床边探讨感情之事。其实是剧情需要= =,不搞会死。敬请谅解,sorry honey们,漏贴了一节……补上…… 31 31、暴风雨前的宁静 ...   如果问唐元宝最近有什么好事发生,大概就只有老姑婆免罚银和姚川病重在床两件事了。好歹曾经是一场朋友,唐元宝圣母心发作,曾经有想过去看看他死了没。可唐元宝生怕自己一个激动,想起了他的所作所为,手起刀落,所以还是忍住了没去。      唐元宝忐忑的少女心愁的是另外一件事。   自从那天吓得落荒而逃之后,她无时无刻不在想这个事。      姚雪天可是世仇的儿子呀。她爹要是在天上知道了,不知道会不会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骂她不孝。   不不不,想得太长远了吧。唐元宝使劲地搓脸,不免垂头丧气起来,万一真的嫁进姚府,不被折腾死才怪。      姚府的家眷规矩样样都多。唯一不多的是人情味。      唐元宝正心不在焉地摸着百花园的大鸟,一抬眼看见丫鬟朝她跑来。   “唐元宝!有人找!”   “谁?”她松了手,惹得那大鸟呱呱直叫,“唐元宝!唐元宝!”   丫鬟连走带跑地奔来,微微喘气:“叫唐连子,是你弟弟吧?在东后门那儿等着呢。”   唐元宝赶紧道谢,飞快地回房拿了东西,就跑去东后门了。      唐元宝的假期大多用在了姚川身上,几乎有大半个月没见过唐连子了。这唐连子还算有点良心,唐元宝这么想着又有些高兴,急急忙忙朝东后门跑,生怕唐连子等烦了先走了。      一去到东后门,远远地就看见少年略显瘦弱的背影,唐元宝高兴地叫:“唐连子!”   唐连子一回头,也一脸喜色:“唐元宝!”边说边围着她转了一圈,上下打量:“好像……”   唐元宝摸着自己的脸:“糟糕,又变美了。”   “……好像长胖了。”唐连子沉吟半响,肯定地一点头:“越发像猪了。”   唐元宝一拳揍得他眼冒金星,唐连子一抱头,连声说:“珠圆玉润!珠圆玉润!”   唐元宝这才哼了一声,算放过他了。      唐连子往侍卫那儿塞了点银子,唐元宝就悄悄跟着他溜出了姚府去了。      两姐弟好久没这么和睦相处过了。两人都聊着小时候的趣事,也不提生活的艰难,一直走到夕阳西下,眼见该各回各家,唐连子才问了一句:“姚雪天最近还有没有欺负你呀?”   唐元宝有些心虚:“他敢欺负我,看我不把他扁成肉酱!”      唐连子道:“唐元宝,为什么提起他你的脸会这么红?”他孤疑地观察了半天,唐元宝的脸在他的目光下越发涨红,最后唐连子恍然大悟,伸手一指:“哦!你喜欢姚雪天。”   唐元宝扭捏了半天,才哼了一声,“我知道他是世仇……”   唐连子安慰她:“爹都不在了,就你还记着。你们互相喜欢,他又对你好不就行了吗。我以前还想七想八的,近来是看明白了,生活得开心就好了,银子恩怨什么的都不是那么重要的。”      唐元宝一怔,没想到唐连子竟然比她还看得开,竟隐隐生出了一种“弟弟长大了”欣慰感。      说着说着,唐连子又似乎有些懊恼了,忽然想起了什么:“姐!”   唐元宝摆摆手,正要从怀里掏钱给他,谁知他却没提什么要求,只坚定地像是发誓一般:“如果要嫁过去,肯定要先赎身,我会努力赚银子的!姐弟情深!”   唐元宝心里有股怪异的暖意,诧异了半响,手指一曲,敲了他的脑袋:“脑子没烧坏吧!谁说要嫁过去了……”   他气恼地一甩手,“唐元宝你再打!”   “啪”   “打了,我听话吧!”唐元宝笑嘻嘻地。   “唐元宝!”唐连子怒吼,“别欺人太甚啊!”      唐元宝心神恍惚,一路想着唐连子说的话,脑子里盘旋着姚雪天那张脸,挥之不去。她猛然停住了脚步,忽然脑子一片清明。      她太粗心大意了。其实只要前后仔细这么一想,就明白了。唐元宝的眼光望向远处。   没错,姚雪天喜欢她。      她心扑扑直跳,反复想了好几遍,越想越确定无疑了。   姚川问过她,姚雪天有什么好的。她其实答不出,姚雪天除了美貌以外还有什么优点。可是她就是喜欢上了,控制不住地想他,看见他就觉得高兴,看不见了就失魂落魄。      唐连子曾经说:当她回头看你,甚至不必对你笑,你立马感觉像春暖花开似的!   现在她终于明白这感觉了。   唉,被控制的感觉太坏了。唐元宝有些沮丧,可转念间,脑海里一浮出那张微笑的脸,心底又生出点暖意来。      她急切地想见他,她要告诉他!她喜欢他!   唐元宝死死地握紧了拳头。   困难算什么!连仇家追债上门都解决了,她唐元宝连个姚家都征服不了吗!      唐元宝眼神坚定起来,脚跟一用力,往姚雪天的院子拔足狂奔,身体每一丝力气都不浪费,全用在了脚上。      可惜事与愿违。   她怀着一腔热情赶到姚雪天的院子里,问了朱芒才知道姚雪天却不在。她不想被朱芒问长问短,就悄悄从旁边的侧墙翻了过去。      眼前就是姚雪天的房间。   她浑身颤抖,紧张得手心冒汗,深吸了一大口气,才鼓起了勇气,一把推开了门。里面自然是空无一人的,她关好了门,打算在房间里坐着,给姚雪天一个惊喜。      等候的时候最是煎熬,开始的时候唐元宝还悄悄快速地照一下镜子,理一下凌乱的发丝,平息因为疾跑而急促的呼吸,后来等了好一会也没个人影,唐元宝是个耐不住闲的,干脆四处摸摸瞧瞧,看有没有什么新玩意。      她见桌旁有些卷轴,便抓出来想看看,谁知一个不小心,竟差点打翻了桌上的茶杯,她手忙脚乱地找抹布,找了半天,顺手揭开他桌上的盒子,抹布没找着,却看见了一个银手镯。其实已经并不那么好看了,款式陈旧,银的色泽灰暗。   她却一下子呆了。那手镯她熟悉得很,内圈边缘还刻了一个宝字。这个手镯在她的房间里呆了快二十年,直到她昏迷,家中所有财物尽失,那个手镯才跟着不翼而飞了。      为什么这个手镯会出现在姚雪天的房间里?   她心里一阵阵发凉,隐隐想起了不久前,唐连子还说起他见到二娘的事。唐元宝边在房里踱步边细细回忆。   唐连子说:“二娘头也不梳,远看就和个叫花子没什么两样。一看就是没有银子。”      她不是卷款逃跑了吗,为什么会没有银子呢?那么,她经常来姚府,难道是为了找姚雪天?      她倒抽了一口凉气,不自觉捂住了嘴。她不敢确定,是不是姚雪天串通二娘害得唐家家破人亡,随后再不知道做了什么手脚,二娘的钱财也没有了。      “唐元宝?”身后响起疑惑的男声。   她一转头,看见她心心念念的姚雪天。      他头发柔顺垂下,眉眼极美,肤色极白。但这一瞬间,她却觉得他像罗刹般可怕,背脊隐隐升起一阵凉意。   他似乎猜到了她的来意,眼睛一弯,含着笑意,长睫毛扑扇:“你有话对我说吗?”   她脸色难看之极,她曾经有一腔热情要倾泻,如今却全然梗在喉头,眼眶微热,半句话也说不出。愤怒得想一剑刺过去,又心头酸涩,复杂得她也分辨不出自己到底想怎么样。      他被她的表情吓到了,连忙小跑过来,放软了声音,“怎么了?”甚至还温柔地摸摸她的头。   她抬起头,专注地凝视着他每一寸表情,生怕错过了什么。他看上去光明磊落,坦坦荡荡,笑容也真诚。   会是他吗,明知道她会痛不欲生,也要这样对待她的人,会是他吗。除了他还会有谁!   她捏紧了拳头,眼圈发红,雾气弥漫在眼眶里,几乎快要掉下来。      她根本不是什么女中豪杰,倒是经常哭。爹死了哭,想起还不清的债务又哭,甚至现在,对仇人下不了手,痛恨自己不够狠,心存侥幸也哭。      姚雪天忽然伸手把她抱紧了。   在这样的温暖中,她微微闭起眼,伸手回抱住他,深吸了一口气,随后悄悄伸手去摸袖子中的匕首。      姚雪天柔声在她耳边说:“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,你一定喜欢。”   她像是一瞬间醒了,摸匕首的手停住了,心里一阵阵后怕。      幸好没有用匕首偷袭他,万一刺了,以他的武功,要反制住她不是轻而易举吗。她一时被仇恨冲昏头,差点要坏了大事! 作者有话要说:前面隐藏好久的伏笔终于要爆发了 32 32、暴风雨前的宁静(二) ...   唐元宝强打着笑容,假装很惊喜:“什么礼物?”   姚雪天笑了,略有些调皮,一瞬间她甚至都以为他在学姚川:“游船。”   出门的时候,唐元宝悄悄把那支手镯放回了原处,从后面快步追上姚雪天。      刚刚还是晴空万里,转眼间就乌云密布,漫天阴霾。两人没走了几步,地上就开始出现一点,两点的小雨滴,最后还干脆下起了滂沱大雨了。      姚雪天一扯唐元宝,“洗脚婢,还发呆,快跑!”   唐元宝心不在焉,半天才反应过来,被他拽着跑了几步,很快他反手一握她的手,十指交握,拉着她就跑。他手心的温度悄然传来。唐元宝怔忪着看着那交握的手,微凉的雨丝打在身上,她抬起头,见他的白衣背影清瘦修长,长发垂落在身后。      这是她曾经憧憬过的幸福,现在她得到了。   但是……      “你都淋湿了。”美人停下了脚步,回头来看她。   唐元宝使劲摇晃了下脑袋,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前。“走。”      两人在窄小的屋檐下躲雨,爱吵闹的唐元宝反常地一言不发,她脑海里翻滚着思绪,努力整理出个条理来。向来不爱说话的姚雪天更是沉默。等了好一会,姚雪天抬眼看了外面的雨帘,转头对唐元宝笑道:“看来上天很不喜欢你啊。看来游船是来不及了。”   唐元宝离奇地没反驳,只笑了笑。      今天的唐元宝太奇怪了。   姚雪天没多想,只以为她是不自在。毕竟女孩子那件事后……大抵总有些害羞的。想起那天的美好记忆,一时不禁微笑,“唐元宝,陪我去看书。”      看书自然是个幌子,没想到唐元宝这回却老老实实地捧起书来看。说捧起书来看太轻描淡写了,唐元宝何止是捧起书看,简直如饥似渴地扑上去。看书时亮晶晶的,闪着狂热的眼神,犹如饥荒的人遇见了甘露和食物。      姚雪天全然没想到。坦白说,爱看书的女子不少。但看得如痴如醉,他还是第一次见,总觉得很惊奇。姚雪天微笑着,也去抽了一本书来看。      他也爱看书,但比起唐元宝的饥1渴,他就悠闲得多。人不总是这样么,常常能得到的东西,就不会那么在意。他翻了一页,抬头见唐元宝看得入了神,觉得很是有趣。   春日的凉风吹起丝帘,窗外繁花飘来淡淡甜香,夹杂着微凉的雨丝。      他抬眼看去,她的侧脸粗糙,长相并不是特别精致迷人的那种,脸上有些小雀斑,甚至显得傻。可怎么说呢,她的眉宇间透出几分英气,竟有了一种奇特的美感。他看着看着,心里竟有种奇妙的幸福感。      唐元宝翻了一页,似乎有些不解,反复看了几遍,眉头就皱了起来。姚雪天很快注意到了,在她身边坐下了,“唐元宝?”      唐元宝咬着手指,轻点书页,“这个是什么意思?”   姚雪天也不嘲笑她,只耐心地替她讲自己的看法,见她频频点头,表示赞同的样子。姚雪天末了又补充了一句:“我说的并不是真理。你也可以有自己的观点,你怎么看的呢?”   两人聊了几句,又各自低头看书。   窗外的雨声哗啦啦地响,整个房间莫名充满了安宁的温情。      直到唐元宝看得脖子痛了,一抬眼,才发现窗外雨停了。姚雪天似乎凑了过来,低低嗯了一声。唐元宝一转头,两人的距离变得无比的小。      那双美目透出几分柔情,唐元宝微怔,忽然手指一紧,姚雪天握住她的手,欺身过来,轻轻啄了她的唇一下。   她呆了,满心想着糟了糟了,他要干什么,浑身僵硬,紧张得要命。   姚雪天松了手,朝她温柔一笑,却再没有别的动静,低下头去继续看书。      就这样?   姚雪天似乎看见她的惊诧,嘲笑道:“怎么,想我吻你?”   唐元宝冷哼一声,别过头去。   背后传来一声低笑,“喂。”他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手。“有事跟你说。”      “什么事……”唐元宝一回头,就被他准确地吻住了。她的头脑像一下子炸开了似的,整个脸滚烫发红,明明两人什么都做过了,却还是紧张得手足无措。      他伸手抽掉她的书,放到一边,边用柔软的唇轻碰着她的。只这么轻轻一碰,她就感觉整个人都有些晕头转向了。很快那温热的舌就撬开了她的唇,探了进去,和她唇舌交缠。他凑近了一些,手环住她的腰,贴近她。两人之间毫无间隙,他的另一只手伸了过来,很快十指交握。唐元宝被动地承受这一切,心里却是乱糟糟的。      唐元宝很快感觉到他的炽热,那柔情的吻很快变得激烈火热,他悄然把她压倒在木床上,变换着姿势深吻,环腰的手也松了开来。唐元宝头脑里一片乱七八糟,下意识地抵住他的胸膛,“不要这样。”      他本想继续,被她一挡,还是停住了。声音柔和得腻出水,“怎么了?”   她胸口闷闷的,真希望他能不这么温柔,最好比以前更毒舌,更恶毒,做回穷凶极恶的坏人,让她名正言顺地恨这个仇人。可这样温柔体贴的他,让她甚至说不出一句讨厌。      唐元宝混乱之极,用力一把推开了他,看着他诧异的眼神,用手背一擦嘴唇,飞快从木床上跳了下来,逃跑了。      唐元宝刚推门出去,就被追上来的姚雪天抱住了腰,姚雪天加重了语气,声音还是放软的,带着轻哄的口吻:“怎么了?”      她恨不得一剑刺死身后这个人,又恨不得抱住他,从此忘记家仇血债。   她恨透了沉溺在这样的温柔的自己,左右摇摆的自己。      在她想明白之前,她只有一个办法——逃避他。   “让我想想。”唐元宝说。   “好。”姚雪天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。      唐元宝像个缩头乌龟躲在丫鬟房里很久。她庆幸的是,姚雪天似乎相当有耐心,也信守承诺,果然没有来找她。   这些时日她想了很多,甚至心存了一丝幻想,说不定不是他干的呢。万一报错仇了呢。越想她就越暗暗骂自己冲动,就凭一个破手镯,疯疯癫癫的二娘,她怎么就能断定是姚雪天干的?      不要是他。不要是他。唐元宝暗暗祈祷。   是谁都好,千万不要是他!      她连日来睡不好吃不下,整个人瘦了一圈。周围的丫鬟们都看不下去了,不时问两句:“唐元宝,你再不吃饭,可要成仙了。”   唐元宝不是不想吃,是吃进嘴里什么都没有味道。      整个事情的转机是姚川来找她了。大概是觉得她不会想见他,便让人带了一封信:“你看了这个,就会想见我的。”      唐元宝看着眼前那一封信,不知道怎么的,直觉觉得一定和唐家破产的事有关,不仅这样,唐家破产说不定和姚家有关。她紧张得手都发抖了,微微颤抖着接了过来。      她打开的时候,心跳得扑通扑通直跳,甚至连手心都在冒汗,脚都挪不动一步。她甚至没走多远,就忍不住要拆开。      拆信的手一直抑制不住在抖,撕都撕不动,她深呼吸了好几口,才算镇定了下来,小心撕开了一口子,拿出了信来看。      信上只有一句话,唐家惨剧全是因为姚雪天,你想知道的话,就出来吧。   唐元宝捏紧了信,狠狠撕成了碎片,一脚踩在地上。      唐元宝一推门,看见姚川苍白着脸,站在门外,一看见她就眉开眼笑,“唐元宝!”      她抬眼看着他。眼前这人,曾经试图强抱她,最后被姚雪天打得卧病在场大半个月。采菊告诉她,姚川恨姚雪天入骨。说不定就是因为知道姚雪天喜欢她,才会苦心积虑接近她。      “你为什么要告诉我,因为你讨厌姚雪天?”唐元宝虽然心头火起,可好歹一丝理智尚存。   没有无缘无故的告密,而且姚川这样的人,更不会无缘无故地对人好。      姚川眼睛弯弯,显得很是可爱,头一歪,“我喜欢你呀。”   唐元宝说:“不说我走了。”      姚川道:“我讨厌姚雪天,我不要你和他在一起。”   唐元宝面对这样的坦白诚恳,心里反倒不安了起来。      姚川说的全是唐元宝心中所想。   姚雪天收买了臭名昭著的骗子,派了好些人入驻姚家,哄她爹开一个保平安商号。开一个这样的商号,却没有实质的交易,必须要投入巨款和信誉来保证。刚开始的时候,她爹脑筋清醒,不肯冒这么大的风险。骗局失败后,姚雪天不肯罢休,亲自出马去说服她二娘。      她二娘开始不肯,姚雪天找了个青楼的男子勾引她。芳心寂寞的二娘很快上钩,终于点头答应了。后来不知道是碰巧还是有意为之,她爹生了一场重病,脑子混混沌沌的。      她二娘按照计划说服了她爹,还替她爹出面,搞了一场好戏。结果百姓们的银子借了回来,她二娘立刻开始转移财产,谁料被她爹发现,活活气死了她爹。最后债主临门,姚雪天派了人保护她二娘,还安排了逃跑路线,她很快卷了田契屋契连夜出逃了。      唐家多年的家业就这样在一年内败了个精光,当然还有大部分落入了姚雪天手里。      唐元宝听得心惊胆寒,一时怒从胆边生,一把推开了姚川,拔腿朝姚雪天房间里狂奔。风在耳边呼啸着响,吹得耳朵生疼。      她跑了一段,脚步终于停了下来。   唐元宝啊唐元宝,你去问了又有什么用,打草惊蛇不说,就算是他做的,他也一定不会承认的啊!      唐元宝颓然地垂下肩,一时腿脚发软,没有力气,干脆坐在地上了。      旁边路过的丫鬟好奇地看着她,径自走了过去,还回头看了她几眼,指指点点。唐元宝全然不在意这些,心乱如麻,一时脑子里就像塞满了很多很多东西,怎么都理不清楚。      终于脑子里跳出了一个名字,唐连子。她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似的,猛然站了起来。      她去找大管家请假,大管家正在唾沫横飞地训斥着丫鬟,脸色很是难看,一拍桌:“又请假?!”   丫鬟哭着说:“我娘病重了……”   大管家怒道:“每个人的娘都病重,姚府的活谁干?!”   丫鬟抹着眼泪,“我娘这次病得很重,大夫说她可能活不过这两天了……”      唐元宝本来就心情郁卒,正愁心里的烦闷没处撒呢,见那大管家还在唠唠叨叨地,顿时心头火起,眼珠滴溜溜一转,计上心头。      丫鬟抽泣着退下了,唐元宝挤出个笑脸,“大管家!”   大管家似乎也是知道些唐元宝和姚雪天的事,一见她来,立刻笑逐颜开,亲亲热热地:“哎,元宝来了。”      唐元宝说了请假的事,大管家立刻二话不说就批了。唐元宝又补了一句:“那小丫鬟挺可怜的,她娘临终都见不上一面。”大管家神色微变,“嗯,就是吓吓她,晚些会让她回去的。”      唐元宝心知肚明他是看在大少爷的面子上,很快转移了话题,笑着说:“大管家,最近大少爷让我问候你呢,他送的茶叶收到了没。可不要藏起来自己喝了啊,也让小的尝尝。”   其实哪有送他什么茶叶,都是唐元宝乱编的。   大管家一愣,神色倒是如常:“哦,是有那么回事,大概是我忘记了,一时都不知道放在哪里了。我去找找。”      趁他进了内堂,唐元宝立刻朝他的茶杯里倒了一些粉末,然后大叫一声:“大管家,我先走了啊!”   大管家在里面隐约说了句什么,唐元宝脚底抹油,溜了个快。      唐元宝边往大门走,边得意地嘀咕,这样的小人,看你不拉个三天三夜了这回!      恶作剧了一回,唐元宝心情总算好了许多,边哼着小曲往大门走,给守门的侍卫看了下请假的书函,就出门去了。刚走了没几步,就发现旁边的小巷子旁有个乱发妇人探头探脑地看着姚府。      唐元宝心里差点漏跳了一拍,二娘?   谁知电光火石之间,两人的目光“滋”碰在了一起。   二娘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吓,尖叫着,发狂似的转身就跑!看了她这个反应,唐元宝更加确定她就是二娘,连叫“别跑”的空当都没有了,一 32、暴风雨前的宁静(二) ...   个箭步就拔足去追。      简直要疯了,二娘发起疯来,竟然跑得比唐元宝快上许多。她二娘不知道是不是猜到唐元宝不熟悉小巷子,逃路还专挑小巷子钻,唐元宝跟了没多久,好几次差点要跟丢了。      两人都疲惫之极,唐元宝发狠了,停了脚步,随手从地上抓了块石头,对准她二娘的后背,狠狠一砸!   她二娘被砸中了,后背一受痛,惊叫一声,屈膝跌在了地上,还没爬起来,就被随后赶来的唐元宝抓住了肩膀。      唐元宝喘着粗气,一手捏住她的肩膀:“还跑,看你往哪里跑!”   她二娘挣扎了几下没挣脱,才认命般垂下了肩膀。      抓是抓到人了,可她二娘除了说:“我要吃饭。”之外,什么都不肯说了。无奈之下,唐元宝只好带她去了酒楼,替她叫了一份小馒头。她二娘脏兮兮的身体散发着恶臭,蓬头垢面的,惹得周围的人频频回头,皱着眉。      馒头一上来,她二娘立刻两眼放光,激动地伸手要抓,唐元宝手疾眼快,飞快把馒头推到自己这边,一边挡住她伸过来的手,一边说:“慢着,说完才能吃。”      她二娘懊恼之极,抓抓头发,抗议道:“我要吃饭!”   唐元宝诱哄着:“当年是不是你卷走了唐家的财产?”   她二娘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那碟馒头,口水直流,就是不吭声。   唐元宝把小馒头撕成几片,继续说:“答一句给一个。”   她二娘咽了一口口水,眼光一寸不离那碟馒头,大概是饿坏了,挣扎了许久,终于妥协了,“是我卷走了唐家的财产。”边说边一手抓走了唐元宝手里的馒头,发狂地啃了起来。      唐元宝心里一凉,又问:“是不是姚雪天要你这样做的?”   谁知她二娘一听姚雪天这个名字,立刻馒头也不啃了,眼睛里迸发出极度的怒意,恨得咬牙切齿,狠狠一拍桌:“就是姚雪天!就是他把我害成这样!”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:挤了一晚上了,虽然晚了一点,也算是双更吧嘿嘿嘿....囧婶明天(今天?混乱了)还要上班呢,先晚安了..么么哒,各位.. 33 33、夺人心 ...      唐元宝给二娘倒了杯茶,听她发怒地一遍遍咒骂姚雪天,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。姚雪天分了钱,为什么还要把二娘害得身无分文,被迫沦落街头?   唐元宝想不通,她小心地听着,逐渐从那些痛骂里,像拼凑碎片般,凑出了大概的故事来。      二娘爱上了一个叫李青云的人,在计谋成功后,两人卷着巨款私奔到一个偏僻的小村。听起来是个幸福结局。但是不到一个月,李青云就失踪了,连同那一笔巨款一起消失。最后二娘身无分文,一路从那小村乞讨过来,才回到了京城。      刚开始二娘不敢轻举妄动,大摇大摆进出,生怕遇见了唐家债主或者唐家人。无论遇上哪一方,都是要被撕成两半的。直到后来听说了唐元宝醒来了,把债还清了,还进了姚府的事,她才敢悄悄出来找李青云。      她一直没有找到李青云,可前阵子却忽然听说了李青云是青楼小倌的消息。她简直如坠冰窖,李青云明明说自己是个秀才,上京赴考,还为了她放弃考功名。      她一瞬间明白了,这全部是姚雪天的奸计!   他处心积虑就是为了谋夺唐家的财产,她怎么也不甘心,要去讨个说法,可是却被拒之门外,怎么也见不上一面。      二娘眼里冒着怒火,狠狠咬下一口馒头,用力咀嚼,就像咬下的是姚雪天的肉一般,“姚雪天这个人渣!让我看见他,我要煎他皮拆他骨!”二娘看了唐元宝一眼,“你爹也是被他害死的,才不是外界说的病死。”      唐元宝手里的茶杯“啪”一声掉在桌上,碎了。      “听说你要煎我皮拆我骨?我来了,你可以动手了。”身后传来个冷淡的男声,两人愕然地齐齐回头。      随着脚步声传来,楼梯口,冰雪美颜慢慢露出来,身形清瘦的姚雪天从楼下上来,身后跟着三位侍从。他冷眼只朝唐二娘看了一眼,她竟然吓得面无血色,浑身一抖,差点从座椅上摔下来。唐元宝心生疑虑,二娘慌慌张张地几乎想夺路而逃,这反应实在太反常了。      姚雪天往她们走来,整个茶楼的人似乎闻到了危险的味道,都急急地下楼结账去了。很快二楼竟只剩了他们一行人。      唐元宝心情复杂之极,一时说不出话,只沉默地看着姚雪天。   那双美目刚巧也转过来看她,他很平静,但平静底下似乎暗涌着汹涌的情绪,被他苦苦压抑着。她怎么也无法透过那双深色的瞳孔看个透彻。      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她似乎从来没有看透过眼前这个人。      那双美目很快移开了。      姚雪天低头看着杯里茶色清亮,手微微用力捏住了杯。他向来明白这世间的游戏规则,如何要取得一样东西,争夺运筹都是他擅长的。他下了很大的一盘棋,很顺利,每一步都沿着他计划的轨迹走着,最后唐元宝也留在他身边了。可是他没有想到,这人心不比物品。他最不擅长的,就是赢取人心。      他在这方面太笨拙了,根本想不出别的夺取人心的方法。他满心想着,把唐元宝逼得走投无路,只能投靠他,等娶了她之后,把钱财尽数还给她,那么也伤害不了谁,对吗。至于唐连子,他也会尽力去补偿。      谁知道这世界变数太多,还没有等他娶她,她就已经知道这一切。他竟然完全没有想到怨恨他的二娘会有机会见到唐元宝,还趁机骗她,是姚雪天害死了唐元宝的爹。他完全措手不及,百口莫辩。这时他说没有害过她爹,死无对证,唐元宝会愿意相信他吗?      姚川打了漂亮的一场翻身仗,果然他毫无招架之力,如果这一次没有解释过去,他必定要失去她了。      姚雪天定了定神,眼睛盯住慌乱的二娘:“你说我害死唐元宝的爹,怎么害死的?”   二娘似乎被震住了,一时说不出话来,最后神色慌张地:“是毒死的。”   姚雪天步步紧逼,“用什么毒?”      唐元宝,姚雪天,众人的眼光都紧盯住二娘,大气都不敢喘。   局势如绷紧的弦,一触即发。      二娘微张了张嘴,忽然脸色发青,似乎极痛苦,面容扭曲,最后“啪”一声倒在了桌上。唐元宝心提到了嗓子,赶紧摇晃她,见她毫无反应,心下一乱。   姚雪天已经及时伸手去摸她颈脖,“死了。”      唐元宝神色大变,一把拨开姚雪天的手,去查看她的伤口。致命伤是颈脖处的一个小孔。她猛然抬头看向姚雪天,怒极一拍桌:“你还杀人灭口!”      这一下,就是死无对证了。   姚雪天脸色也变了。   的确,整个二楼只有六个人。二娘,唐元宝,姚雪天和他的三个侍从。会杀二娘的人,就只有姚雪天那边的人。      唐元宝恨不得杀了他,竟然真是他,不仅谋了唐家的财还要了她爹的命!她深知道自己打不过他,心里怨恨难平,唐元宝怒瞪了他一眼,立刻转身跳出了窗,姚雪天一个箭步要追上去,忽然一个烟雾弹在他脚边轰一声炸开了,眼前一片白雾缭绕,他使劲拨开白雾,紧追上前,扶着栏杆往下看去,唐元宝已经消失了。      侍卫们齐齐追上来看,纷纷侧头看向姚雪天,他神色冷漠,但捏住护栏的手用力得连指骨也发白。      姚雪天一路一言不发,静默地上了轿子回府,心里却是绕了几十转。可以肯定的是,这一切都是姚川的阴谋。姚川恨他多年,又因为唐元宝,这回算是报仇报了个痛快。毫无疑问,是姚川指使二娘冤枉他杀了唐元宝的爹,然后派人杀了二娘,让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。   但二娘是被谁杀掉的呢?   他的侍从都是跟从他多年,忠心耿耿的,不可能被姚川收买。      他心里的疑团越滚越大。      唐元宝那边派人去唐连子那个小店找找,但无论如何要先对付姚川。这么想了想,姚雪天掀开帘子,对马夫说了一声“停。”又转头对旁边的侍卫道:“阿胜阿力,去唐连子那里找唐元宝。朱芒,去找镇远大将军。”   当朝镇远大将军正是姚雪天的亲舅舅。      唐元宝果不其然去找了唐连子,一进店见了小红,立刻追问:“唐连子呢?”   小红一愣,“去搬货了,在后院呢。”   唐元宝二话不说,一掀布帘子就直奔后院去了。      唐连子正满头大汗地搬着一袋重货往前院走,一抬眼看见唐元宝,立刻把货甩到地上,高兴地迎了上来:“唐元宝!”      唐元宝的脸色不太好看,余怒未消,看见唐连子满头大汗的样子,怒火更是腾一下升起。      往日的小少爷怎么会用得着做这样的事?唐元宝看得心里又是心疼,又是恼怒,一把抓住唐连子的胳膊,气愤难平:“唐连子,是姚雪天杀了爹,是他害得我们现在沦落至此!”      唐连子听得莫名其妙,简直摸不着头脑,“爹不是病死的吗。”      唐元宝把刚刚抓到二娘,二娘和她叙述往事,姚雪天出现把二娘杀掉的事全部讲了一遍,听得唐连子一愣一愣的,很快跟着恼怒了起来,“什么!原来是姚雪天害唐家破产的?”仔细一想,顿时想起唐元宝是喜欢姚雪天的,又为难地看着唐元宝:“可是你喜欢姚雪天……”      “别说了。牵扯到爹的命就怎么也不能放过。”唐元宝嘴上这么说,可心里哪不是矛盾之极,现在不是两个人谈小情小爱,而是整个唐家那么多人的命运,她爹的无辜牵连,虽然说二娘死有余辜,好歹是一条人命。      唐连子思索了一阵,犹豫着说:“无论怎么说,还是觉得太荒谬了。爹明明是病死的啊。那期间我天天呆在他身边,二娘几乎都没有来看过爹几次,怎么下的毒手?”      唐元宝无比鄙视:“你天天都呆在爹身边,居然都没发现么。”      唐连子一拍大腿,恍然大悟:“会不会是二娘在说谎,为了诬陷姚雪天?你想,二娘人财两失,恨姚雪天入骨,怎么会说真话?”      唐元宝鄙夷地看他:“二娘平白无故诬陷姚雪天杀了爹?她为什么要这么做?她甚至不知道我和姚雪天的关系。”      “对了,你们什么关系?”唐连子搔搔脸颊。      “仇人关系。”唐元宝眼露凶光,“就算爹不是他杀的,他把我们害得那么惨,又是被追债,又是露宿街头,我还被他抓去当奴婢了!放过了他,我就不叫唐元宝!” 作者有话要说:反转,逆袭,洗脚婢的反扑,下回将与您见面,么么哒! 34 34、情深 ...      唐元宝和唐连子一拍即合,只谈好了报复,还没详谈细节,就听门外一阵吵嚷声传来。   追来了!      唐连子慌了手脚,焦急地看向唐元宝:“姐姐,是不是想杀我们灭口?”   唐元宝一抓他手臂,“还不跑!”   唐连子慌慌张张地跟着跑,边追问道:“小红还在外面!”   唐元宝恨得咬牙切齿:“小红跟唐家没关系,他应该不会动手的。可是姚雪天抓到我们的话,那就死路一条了。他居然这么心狠手辣,我真是瞎了眼!”      店外的小红没能拦住他们多久,唐连子和唐元宝远远听见有人往后院来了,眼见来不及了,忙随便找个地方藏了起来。刚关上门,外面就传来急促凌乱的脚步声。      “你们不能进去……”小红吃力地扯住他们的衣服:“再来我要报官了!”   两个黑衣人置若罔闻,脸色阴沉,对视一眼,默契地分别搜寻开了。阿胜低头看着沙地上那一袋货的压痕和脚印,冷笑道:“还没有走远。”      唐元宝屏住气息,一动不敢动,侧头看着唐连子,示意他不要发出声响。      这后院挺大的,却藏不了人。稻草堆,茅房,除此以外再没任何藏身地方。阿胜逐一开了茅房,没看见人,往水井盖上一坐,剑一指前方,“就在稻草堆里!”      阿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,两人紧张得心都提了起来。      小红忽然跳出来拦住稻草堆,“你们是哪里来的贼子,光天化日之下,竟然敢公然闯进民居!”阿力一把推开她,“少碍事!”小红就算是被推倒在地,也奋力挣扎着要去抓他的腿,“不行,求求你了!”      阿胜不耐烦了,干脆自己起来往稻草堆走去。      小红见再也拦不住了,急得眼泪都出来了,拼了命大叫着:“唐元宝,唐连子!快跑啊!”   稻草堆里安静之极。      阿力一脚踹开了小红,追上阿胜,两人对视一眼,齐齐用剑柄拨开了稻草。      里面什么都没有。      两人齐道:“糟了!”说着加快了脚步往后门追了去。   小红哭着想追上去,却摔了一跤,眼见着他们都没影了,一想到唐连子和唐元宝可能要被追杀,不由低声抽泣。      忽然“咔”的一声惊得小红差点跳起来,她颤抖着回头,只见水井的盖子被缓缓挪开,露出两张湿漉漉的脸,两人的头发还滴着水,喘着粗气趴在井口,“扑”一声吐出嘴里的稻草。      两姐弟竟然躲在水井里!   小红喜出望外,差点哭出声来。      唐元宝一把抹掉脸上的水,艰难地爬出来:“快走,不然让他们发现了……”   话音未落,转角处就响起了声音:“果然还在。”两双黑靴徐徐步出,冷厉眼光直直朝唐元宝射来:“乖乖跟我们走。”      这下峰回路转,唐元宝和唐连子傻在当场,束手就擒。被阿胜阿力押解犯人似的一前一后挟持,唐元宝和唐连子垂头丧气,干脆放弃挣扎。      阿胜的性格显然比阿力谨慎小心得多,不时回头看他们几眼,确保他们乖乖跟在后头。到了姚府之后,侍卫就去通报姚雪天去了。      唐元宝看着这滴水不漏的看人战术,头发直发麻,还以为会一刀毙命,没想到居然还这么劳师动众,多大仇?!      他们打开一个客房的门,随手把唐元宝和唐连子推了进去,然后“啪”一声关了门。      没想到还有独处的机会。   两个臭皮匠躲嘀嘀咕咕了半天,唐连子总算萌发出了那么点灵感来了。      他一捶手,眉飞色舞:“有办法!”   唐元宝的愁苦立刻飞到九霄云外,一拍他的肩膀:“好样的!果然继承了姐姐的聪明才智,什么办法?”   唐连子一扁嘴,神色悲痛:“姐姐,事到如今,只能牺牲你了!”   “……”   见她神色不对,唐连子后退了一步,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色,低声补上一句:“姐、姐弟情深……”   屋里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:“唐连子!!!”      唐连子抱头边躲避她的进攻,边飞快地解释:“如果我是女的我也愿意献身啊!唐元宝,你还想不想报仇了!唐家血海深仇……”   唐元宝收回了拳头,嘴角抽搐,“怎、怎么牺牲……”      唐连子胸有成竹,一拍胸口:“我是男人,我知道。只需要做到三个字。”   “哪三个字?”   唐连子慢慢竖起三根手指:“脱、衣、服!”   “……”      当别人对一头待宰的肥猪举起了刀,会因为肥猪迫不及待地脱了衣服,而放下屠刀包养那头肥猪吗。   唐元宝表示疑惑。      “傻!你是肥猪吗!”唐连子狠狠敲了她的头,“先回答我,姚雪天到底对你的身体有没有兴趣。”      身体的兴趣……她轰一下脸涨红了,那天的狂乱后,他就三天两头想把她往床上带,应该是有兴趣的意思吧。      “应该有的……”      可是唐元宝弄不懂的是,姚雪天对她的感情。他替她还了一笔巨债,看起来像是喜欢她吧。可是之后又逼她当了洗脚婢,他的所作所为,更容易联想到恶霸欺负幼女(?)这一类情感。接着她和他云1雨过后,他却没有要娶她的意思。      唐连子喜出望外,“喜欢你的肉1体,那就行了啊!现在万事俱备,只欠东风。只要找个合情合理的理由,你对准姚雪天投怀送抱就行了。”      唐元宝还在怔愣,唐连子已经在房里反复踱步,自顾自想开了。“合情合理的理由……”最后灵光一闪,“我想到了!”      门忽然啪一声被粗鲁地推开,闯进的几个侍卫朝唐元宝行了个礼,“唐元宝,请跟我们去见大少爷。”嘴里说着请,这边已经用力拽着她的胳膊出去了。      唐连子急了,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说什么,唠唠叨叨地缠着侍卫:“我就跟她说两句行不,就两句!”   侍卫一下就把他甩回房间,“乖乖呆着!”      唐元宝回头看他,只见唐连子眨了眨眼睛,大声喊了一句:“姐弟情深,懂了吗!”   “……”又是这句,唐元宝没好气地转回了脸。      唐连子眼睁睁看着门关上了,长长地叹了口气,也不知道唐元宝听明白了没有。最完美的理由就是情深二字呀。    作者有话要说:我发誓这是一篇轻松文,握拳。绝对甜宠不虐。 35 35、男配逆袭?! ...   茶香四溢,蒸腾起淡淡白雾。外面是翠绿竹林,随风沙沙作响。      “大少爷,四少爷来了。”朱芒敲门。他刚刚通传完,姚川几乎是同时就推门进来了。白净的小脸探进来,“大哥?”   姚川的胆子够大,见爹陪皇帝出巡,没有一两个月回不来,就肆无忌惮了。立刻找上门来示威。      姚雪天的眉不自觉皱了起来,也没理他,自顾自地倒了杯茶,边敲了敲桌子:“朱芒,换茶。”朱芒心里忐忑,小心翼翼地看了姚雪天一眼,“是换新茶吗?”   姚雪天点头,边看了姚川一眼,“怎么站着,过来坐吧。”      朱芒端着茶壶关起门出去,惴惴不安地想起了姚雪天的吩咐,万一姚川来了,立刻换上加了迷药的茶。大少爷到底是想做什么,杀了姚川?      姚雪天不动声色,听着姚川说了几句不着边际的话,果然很快就转到了唐元宝的话题上去了。      姚川耀武扬威,活像斗赢了的公鸡,“大哥,你居然还杀了她爹,太狠了……”   姚雪天倒是沉得住气,脸上依旧是风轻云淡,抬眼看他,“四弟,这次我输了,唐元宝反正再也不会信我了。但是我想输得心服口服,二娘是怎么死的?”      这么久了,总算赢了他一把!姚川心里说不出有多满足,笑道:“我可没杀她,是不是你哪个侍卫看她不顺眼……”      姚雪天一挑眉,瞬间心头一跳,有些明白过来。   二娘是自杀的,这样是最天衣无缝的安排。收买他身边的人会有暴露的危险,但是收买二娘,她一死,再没有人会说出这个秘密来。姚川处心积虑这么久,就是为了要陷害他。      他低估了这个久病的四弟。      朱芒敲了敲门,得了准,端着茶进来。姚川看了一眼那壶茶,很快起身,调笑道:“那就不打扰大哥了,弟弟先回去养病了。”      姚雪天不紧不慢吹散袅袅茶烟,微笑道:“四弟,就算不尝尝这新的碧螺春,有些事我也想问问你,和赵姨娘有关的。”      唐元宝被数个侍卫挟持着,去见姚雪天的路上,繁花飘满园,春色宜人,她全然没有注意,只觉得心里沉沉的,每一步都觉得脚发麻,像绑了个沙包一样重。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,唐连子说的不知所谓的三字真经,她真的要试吗?      只怕最后沉沦其中,无法自拔的人不会是姚雪天,而是她唐元宝。      眼见着姚雪天的院子越来越近了,那一大片竹林郁郁葱葱,唐元宝深吸了一口气,正要走进去,前方的侍从们互相打过招呼,有侍卫对她说:“你先进内堂等一下,大少爷在谈事情。”      侍卫们大概觉得进了院子就安全了,干脆丢她一个人在内堂傻等,朱芒倒是进去通传了。从内堂进去,没几步就是姚雪天的房间了。   朱芒从里头走出来:“唐元宝,你先在这里等下。他们谈完会叫你进去的。”   唐元宝微微松了口气,谁知道姚雪天房里忽然传来一阵激烈的刀剑过招声!      朱芒脸色不好看了,二话不说立刻朝姚雪天房里奔去。   大少爷要是弄出人命可就糟了!      朱芒前脚刚走,很快又是“锵”一声,本来不想多管闲事的唐元宝按耐不住好奇心,蹭一下站起来,也跟着去看个究竟。      唐元宝走近了几步,远远就看见朱芒脸色苍白,从房间里踉踉跄跄地跨出来,差点还摔在地上了。唐元宝赶紧上前,追问道:“怎么了?”一转头,房间里的姚川一剑刺中了姚雪天的腹部,姚雪天闷哼一声,眉头紧皱,显然痛苦之极,一手扶着墙,一手握住那把剑。      姚川干脆利落地拔出了剑,姚雪天痛苦地捂住伤口,血从指缝间渗出来,膝盖一软,重重地倒在地上。   唐元宝惊呆了。面无表情的姚川的眼光一触到唐元宝立刻脸色大变,猛然转头看向姚雪天,“你……”姚雪天已经失去了知觉。姚川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唐元宝,张口结舌:“不是的,我……”      唐元宝没有心思理会姚川了,看着地上昏迷过去的姚雪天,她只觉得要失去他了,一时心如绞痛,全然忘记了什么家仇,脚步虚浮,脑子一片空白。她咬牙勉强往前走了几步,却一下瘫软了脚步。她扑到姚雪天身上,颤抖着伸过手指,探他的鼻息。      他的呼吸微弱得似乎随时会就这样死去。   姚雪天的生命危在旦夕。姚川只要刺偏稍微一点点,姚雪天就会立刻毙命。      她满脑子就是要救他的想法,别的全然抛诸脑后了。她深吸一口气,逼自己镇静下来,逼自己想出急救的方法。可她本就是九流医术,向来都是害人多于救人,怎么会记得急救方法?可惜心里越急,越是想不起来,简直痛恨起自己来,一时怒极攻心,冲门外呆怔的朱芒吼道:“还不去找大夫!”      见朱芒恍然回过神来,从地上慌张地爬起来,跑了出去找大夫。姚川也跟着出去了。她丝毫也不敢松口气,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救,“嘶”一下用牙齿撕破了衣服,先替他包住血流不止的伤口。      姚雪天唇色全然苍白,额头全是细细密密的汗。   唐元宝暗暗痛恨自己不学无术,边焦急地抬头往外面张望,边小心替他擦着额头冒出的汗,低声呢喃着:“大夫来了就好了,没事的。”也不知道在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。      朱芒正心急火燎地奔去找大夫,没想到刚奔出院子没多远,朱芒只觉得剑光一闪,姚川的剑对准了他的颈脖,逼得他立刻停了脚步。   姚川冷笑道:“找什么大夫,唐元宝不就是大夫。”      朱芒本来就因为姚雪天被刺的事恨透了姚川,一见姚川竟还敢拦住他找大夫,显然存心要置姚雪天死地。朱芒的火“噌”一下冒了起来,“唰”一下拔出剑,二话不说就和他打起来。      可惜姚川的武功显然在朱芒之上,没多久朱芒就落了下风。姚川毫不犹豫一剑刺入他的腿,朱芒一声哀叫,痛得眼泪都出来了。姚川笑嘻嘻地拔出了剑:“你可要爬着去找大夫咯。”姚川拔剑这一下,朱芒立刻倒抽一口凉气,腿间传来钻心的疼。      朱芒对姚川恨之入骨,偏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远去。      另一边唐元宝等得心急如焚,可半点大夫的身影都没有出现。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,唐元宝按住他伤口的手直发麻,她却不敢挪动半分。      到底朱芒去干什么了,郊游吗!   唐元宝咬牙切齿,朝门外张望了好几眼,忽然听见一阵轻微的呢喃声,不由低呼一声,“姚雪天!”只见姚雪天睫毛微颤,似乎是要醒过来似的。      唐元宝心头一跳,紧张地轻唤他:“姚雪天,你醒醒?”   姚雪天没醒,嘴唇微动,似乎呢喃着什么,唐元宝听不清,忙小心地低头,把耳朵凑过去,“你说什么?”      听清了他说什么,唐元宝浑身陡然一僵,愕然到无法言语。   姚雪天用微弱之极的声音,一直喃喃说着:“唐元宝……请你……相信我……我真的没有……没有……杀……没有……”看他虚弱地一直低语,唐元宝下意识用了另一只手握住了他的。      人之将死,其言也善。   她相信他了。      甚至目击他被刺中胸口的时候,唐元宝也忍住了没掉眼泪。可如今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,也要徒劳地反复解释的时候,她的眼圈一下就红了。      她哽咽着说:“你不能死,大夫很快就来了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╮(╯▽╰)╭摸摸各位亲,看,传说中的兄友弟攻(?)和姚雪天开金口解释了……哇哈哈哈 36 36、睡美男 ...      大夫迟迟不来,唐元宝急得团团转,脑子里还是没有半点突闪的灵光,她气急败坏,忍不住一脚踢翻了隔壁的椅子泄愤。这才忽然想起自己包里还有些丹药,眼见姚雪天的血还不停地流,气息越来越弱,唐元宝焦急万分,心道,死马当活马医了!      这么一想,也不顾满手是血,胡乱在衣服上蹭了几下,就抓了些丹药塞进他嘴里,又抓过前方的凉了的茶壶,胡乱灌到他嘴里,几番周折,才逼他咽了下去。      谁知没过多久,姚雪天不仅没有好转,反而血流得更厉害了。唐元宝心里暗暗叫苦,惨了惨了,明明是止血的药,却没有半点效果,看来是伤到要害了。只怕大夫来了也回天乏术了。      她心里酸苦,好不容易和他冰释前嫌,他却要死了。她真宁愿他一辈子和自己为敌。回想起过去的斗气吵架,竟然也觉得是温情的画面。唐元宝越想越觉得伤心,看着姚雪天气若游丝的样子,几乎要绝望了,一时万念俱灰,万一姚雪天死了,她也不想独活了。      她师傅如果在这就好了,可是蜀山路途遥远,等她师傅赶来,姚雪天早就不在人世了。      这时门外传来朱芒的声音:“大夫,你快去,我走得慢,别等我了!”      大夫急匆匆地背着个药箱出现在门口。   最后一丝希望!   唐元宝大喜过望,急急想起身,却腿一酸,差点摔了。唐元宝焦急地探头去问:“大夫你快看,还有有没有救?”      大夫只粗略一看,眉头就皱了起来,再细细把脉:“怎么这么奇怪的脉象,到底你给他吃了什么?”   唐元宝一愣,“他伤口……”   大夫怒道:“没有伤及要害,止住血,包扎好了,细细调养自然会好起来。可他本来就在大量失血,你还给他吃活血丹?!嫌他血流得不够?”   唐元宝低头一翻,才发现刚才忙中出错,竟然把活血丹当成止血丹用了。   朱芒拖着伤腿赶来,一听大夫这么说,顿时就恼火了,“唐元宝!”   唐元宝急得抓住大夫的手,“那怎么办……”   大夫叹气道:“尽人事,听天命吧。好端端的,为什么还给他吃什么迷药呢?!现在好了,怎么也不醒。”   唐元宝错愕之极:“我没给他吃迷药啊,啊,难道是茶壶有迷药?我用茶壶的茶喂他……”      一旁的朱芒听了,脸色大变,却没去看茶壶,只伸手抓过姚雪天那边的茶杯。   空的!   朱芒大惊失色,那就是说,姚雪天特意安排朱芒准备的迷药,他明知道茶里有迷药,竟然还全喝到了自己的肚子里。怪不得,按姚雪天的武功,不可能打不过姚川才对。      那就是说……   姚雪天故意喝下有迷药的茶,故意输给姚川,故意让唐元宝看见姚川刺了他一剑。朱芒边想边觉得背脊直发凉,难道就是为了和唐元宝冰释前嫌,就生生捱了姚川一剑?      大夫折腾整整一夜,才总算把血止住了。他临走前还不忘嘱咐道:“如果大少爷醒过来了,就去叫我。我先下去安排人煎药。”   唐元宝在一旁紧张兮兮,一看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立刻整个人跳起来。朱芒若有所思地看了姚雪天一眼,识趣地不去打扰他们二人,关起门走了。      等了整整一天,姚雪天也没醒。唐元宝几乎滴水不沾,也没进食。没日没夜守在他床边,眼睛都不敢眯一下。朱芒看见她这样,心里倒是有些宽慰了。看样子,唐元宝也是喜欢少爷的,少爷总算是没白牺牲。      朱芒也不敢走远,寸步不离守着姚雪天的房门,还特意找来了一众侍卫和采菊,生怕姚川又来使什么阴招。   姚川还没来得及使坏,姚丞相就提早回来了。      朱芒自然知道其中门道,要不是少爷出马派他去请镇远大将军帮忙,只怕姚丞相没一两个月回不来呢。一看姚丞相回来了,朱芒更坚定了昨天的想法,大少爷就是故意设局要陷害姚川的。      果然姚丞相一回家,听说最宝贝的大儿子昏迷不醒,立刻黑了脸,一甩袖子,大步走去看姚雪天。      谁知一进门就看见打着瞌睡守在床边的唐元宝,认出来是唐元宝,脸色更是阴沉。姚丞相没吭声,只低头看了姚雪天一眼,立刻转头沉声道:“怎么回事。”隐隐透出怒气。      朱芒立刻报告:“四少爷刺伤了大少爷。”   姚丞相气得脸色发白:“四少爷?”   现下正是关键时期,政敌正盯得紧呢,据说那该死的莫尚书又参了他一本,正想找大儿子商量个对策,自家居然搞出这么一出!      姚丞相怎么能不气得发抖!      姚丞相雷厉风行,当晚就以清修为名,把姚川连夜送到佛寺中去了。不仅如此,赵姨娘一干人等也顺势全部送走了。没了最大的威胁,朱芒总算是松了一口气。      可是姚丞相是半口气松不了,他把碍眼的唐元宝赶出了姚雪天房间,下令不许她靠近。虽然心里想把碍眼的唐元宝撵出姚府得了,可一想起姚雪天之前和他说过的威胁,只好把这事放到一边。      这回换了姚丞相没日没夜守在床边了,姚丞相不是省油的灯,自己守着也不忘叫来大夫们:“三天后大少爷再不醒,你们以后别想在京城立足。”      大夫们如履薄冰,颤颤巍巍地捣腾各种法子,什么偏方都用上了。最后总算天道酬勤,姚雪天在第三天手指微微动了。      姚丞相是高兴得快疯了。      唐元宝却终日茶饭不思,吃不好睡不好,才几天时间,整个人就瘦了一圈,摸着都是骨头。她天天缠着朱芒身后转,哭丧着脸哀求:“他现在怎么样了?”   朱芒被缠得烦了,每次都拿“有消息会告诉你”打发她。      姚雪天的手指微动那天,朱芒高兴坏了,四处奔走说喜讯,最后总算想起了唐元宝。   “少爷快醒了。”      唐元宝正趴在后院的石桌上发呆,一听这话,眼里顿时有了神采,“唰”地站了起来:“醒了吗?”   朱芒说:“还没,但是手指动了。”   唐元宝抓住他的手,哀求道:“朱芒哥哥,朱芒哥哥,求你了,求你了!让我见他一面!就一面!”   朱芒为难地摇头:“丞相在里面呢,不行的,你死了这条心吧!”   唐元宝又是威逼又是利诱,朱芒干脆溜了。      姚丞相低头看着汇报的折子,边不时看床边昏睡的人一眼。异党那边又拿旱灾做文章,想趁机换上自己的人。到底是顺势让他们跌个惨兮兮,还是强硬地坚持保住位子?哎,姚丞相一阵头疼,忍不住又朝姚雪天那边看了一眼,都好几天了,明明昨天手指还动了一下,以为要醒了,谁知守了一天,就是不肯醒。   庸医!   姚丞相越想越光火,正要招手找些新大夫来,姚雪天的手又动了一下,眼皮微动,似乎要醒来了。      姚丞相几乎心都漏跳了一拍,激动得几乎站不稳:“醒了醒了!大夫们!快进来!”      门外待命多天的大夫们纷纷背着药箱进门,众人围着姚雪天折腾了半天,这回真的醒了。      美目微微睁开,墨黑的眸子发亮,姚雪天打了个哈欠,困惑地一揉眼睛,“爹爹?”   自从姚雪天五岁之后,姚丞相再没有听见他喊过这个称呼,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,嘴角一抽,“孩儿,你总算醒了。”      姚雪天丝毫没有半分往日的仙气,期待的眼睛闪着光,一眨不眨地盯着姚丞相看:“爹爹,你等我醒来,是要带我去吃冰糖葫芦吗?”      这话一出,全场都惊呆了,包括瓦顶上偷窥的唐元宝。 37 37、呆少爷 ...   周围一片寂静。   唐元宝呆了一秒,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。   屋顶那笑声在这寂静的氛围中尤为清晰,震惊的众人不禁齐齐抬头往上看,唐元宝急急往后一缩。      姚丞相也朝屋顶看了一眼,立刻皱起了眉。他心思全系在姚雪天一人身上,无暇顾及别的,摆摆手:“朱芒你去看看怎么回事,大约是猫咪罢了。”他正要嘱咐大夫几句,一双白手抱住他的腰,撒娇道:“爹爹,冰糖葫芦!冰糖葫芦!”      “……”   姚丞相的脸黑成了焦炭。   这事要是传了出去,姚家的脸往哪儿搁?   可恶。      “爹爹,”姚雪天全然没了往日的如冰似雪的冷淡,十足一个缠着要吃的小孩子,见姚丞相眉头紧皱,不由嘴一扁,低声道:“冰糖葫芦……”   姚丞相一个头都大成了两个,安慰道:“好好,什么葫芦,知道了,我这就去让厨房做。”姚雪天这才乖乖松了手,似乎怕他不记得,还刻意强调:“冰糖葫芦。”   “知道,冰糖葫芦,对不对?”   “嗯。”      姚丞相一转过头,脸色立转阴沉,目光扫过众大夫,“你们几个跟我出来。”   众大夫的小心肝抖成了筛子,胆战心惊地跟了出去。      姚雪天正抱着被子准备继续睡觉,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声咆哮:“再治不好他,你们都得死!”      这边姚丞相揪住众大夫的领子咆哮,另一头,唐元宝被朱芒揪住了后领。      朱芒凶神恶煞,吹胡子瞪眼:“怎么又是你!”   唐元宝谄媚一笑,“好久不见。”      从那天起,唐元宝就被禁足在丫鬟院子里,没有命令不许出来。唐连子倒是逍遥了,早就被放出了姚府。临走时还跟唐元宝说:“唐元宝,就算他不是我们的仇人……你还留在姚府做什么,赶紧溜!他都成了个傻子了啊。难道你想嫁给个傻子?”      她还是留下来了。   唐元宝抱着被子发呆,那天后,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姚雪天了。      她听见不少他的消息,有说他天天叫嚷着糖葫芦,别的一概不碰,有说他蓬头垢面,又不愿意让人帮他洗澡,有说他像只疯狗似的,谁和他说话,他就扑上去咬人。有一次还把丞相咬了,气得丞相一怒之下扭头就走。   大夫们医治了那么多天,也没有半点起色。近来吃药的次数比吃饭还多,结果脑子没有治好,人却虚弱得躺在床上了。      这些消息她听在耳里只觉得好心疼。   本来有采菊伺候,姚雪天的日子倒不至于太难过。谁知姚丞相拿采菊当人情,给了胡尚书当了个十一姨娘。虽然说唐元宝帮采菊逃走了,可姚雪天的日子是越发难过了。      眼见着在傻少爷这儿呆着捞不到没有好处,有点门路的丫鬟们都齐齐筹谋要换院子,到别的少爷处伺候。加上姚雪天发起疯来,真的会乱咬人,近身伺候的丫鬟几乎都被咬过几回了,后来干脆就得过且过,随便应付着。      丫鬟房的门“啪”一声被踢开,发出好大一声响。   进门的是脾气暴躁的红玉,她显然心情奇差,怒气冲冲地把毛巾往床上一摔:“爱扣不扣!”      房间里的丫鬟不多,剩下唐元宝和一个圆脸丫鬟。      圆脸丫鬟问:“红玉,怎么啦?”   红玉恼火地往床上一坐,“气死我了!我们几个为了让他洗澡,都被他咬了四五回了,昨天好不容易勉强洗好了,阿娟阿秀那两个贱人,居然没给少爷梳头洗脸,还让他自己穿衣服,明知道少爷现在是傻的啊,怎么会弄这些!这下好了,今天丞相看见少爷那个鬼样子,把我们抓去臭骂了一顿,连累我被扣一个月的工钱!一个月啊!”      圆脸丫鬟哼了一声,“阿娟阿秀也太过分了。”   “等她们回来看我不收拾她们!”红玉黑着脸,“以前采菊姐在的时候,她们怎么敢偷懒成这样。”   “你是不知道,她们准备跳去四姨娘那边,再过几天就会出调令。她们当然敢了。”   红玉一抱双臂,哼了一声:“好呀,赶紧跳,眼不见心不烦。有她们在,我们这几天不用帮少爷洗澡了,洗了也白洗!”      一直沉默的唐元宝忽然在旁边说话了:“我有办法。”      红玉侧眼一看,唐元宝平时古灵精怪,想出来的方法虽然离经叛道,却几乎每次都能成事。可这唐元宝性子阴险,谁知道她脑子里盘算着什么?      红玉刚要拒绝,唐元宝又说:“你不是被扣了一个月工钱么,如果这方法不行,我赔你两个月工钱。”说着拿出一袋银子丢给她:“先给你一个月的工钱安心。”      红玉终于点头了。“嗯,好吧,什么办法?”   唐元宝狡黠地一眨眼,“我的医术很高明喔。”      事实上,如果她的医术真的高明,就不会把少爷喂傻了。她早早就给她的神医师傅写了一封信,现在除了等她师傅来,也别无办法了。      红玉早就和其他丫鬟打过招呼,还特意选了朱芒出公差的几天。于是唐元宝拿了红玉的牌,光明正大地给侍卫一亮,就跟着其他丫鬟去伺候少爷去了。      唐元宝一路走着,一路脚都是发抖的,心里砰砰直跳。她心里激动得要命,这么多天了,终于能见上他一面了。      唐元宝跟着她们去领完水盆子和毛巾,才出房间门口,她们就立刻拍拍唐元宝的肩,笑容满面:“大少爷拜托了你了!”麻利地溜之大吉。      唐元宝揉揉脸,把东西都装到一个托盘里,抬步往姚雪天房间里去了。   她敲了敲门。   没人回应。      她微蹙眉,放下托盘,轻轻一推门,哗啦一声,一盆白灰从天而降,浇了她一头!   这不是她曾经用在姚家侍卫上的绝招吗!      她灰头土脸,一眼就看见里头睡得正香的姚雪天。   她一看他微微颤抖的眼皮,就知道他在装睡。   又是恼火又是好笑,她走过去,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庞,依旧如羊脂般光洁白净,头发却乱糟糟,抱着被子可怜巴巴的样子。      不知道怎么的,就觉得鼻子一酸。她们平时是对他有多坏,他才会这样保护自己呢。她走过去,胡乱抹了一把脸,慢慢蹲□,握住了他的手。      他微微一颤,眼睛却固执地不肯睁开。      2)   她正专注地凝视着那张轮廓优美的脸,冷不防他忽然一把反抓住她的手,二话不说,张口就咬。   她被咬痛了,勉强忍着不叫,免得吓坏了他。另一只手迅速从怀里一伸,急道:“看!”      一根包着纸的冰糖葫芦在他眼前晃悠。   姚雪天的牙齿停住了,眼睛直直盯住那根冰糖葫芦。她强笑着又晃了晃那冰糖葫芦,“乖。想不想吃?”   姚雪天权衡利弊,显然是冰糖葫芦重要。他终于慢慢松开了口。她长舒了一口气,幸好她早有准备,不然估计会流血。      唐元宝摇着那根冰糖葫芦,勾勾手指:“过来。”   谁知他摇头,打了个哈欠,嗤笑一声:“不吃了。”      唐元宝一愣,他旋即一个饿虎扑羊,整个人扑了上来,轻而易举地夺走了冰糖葫芦,舌头舔了一下,满足地眯了眯眼。      声东击西!   难道姚雪天小时候就已经有这么阴险的童心吗!他到底有没有童年!   本来唐元宝想借冰糖葫芦诱他洗澡的,出师未捷身先死。还没上战场呢,武器就被抢了。      唐元宝转念一想,又温声软语哄他,用甜得发腻的声音轻呼:“小天天,你每天都吃冰糖葫芦,不腻吗?”   姚雪天被那一声“小天天”叫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,愤愤不满地转头看她:“哪来的奴婢,好大的胆子,还不叫少爷!”   “……少爷。”   “乖!”姚雪天一手搂过她脖子,猛然在她脸上亲了一口,“少爷赏你的!”   “……”   “还不谢恩?”姚雪天眉毛一挑。   “……谢少爷恩典。”   “嗯,不用谢。”姚雪天烦躁地看着她呆滞的样子,“你还呆在这里做什么,我不是已经赏过了?”说着把她一下推出了房门,“贪得无厌的奴婢!”   唐元宝心里憋屈啊!她根本没想要赏好吗!   姚雪天小时候真是一点都不可爱啊!      第一回合交战,唐元宝被淋了一身灰,被咬了一口,输了一串冰糖葫芦,被强亲了一口。全线溃败的唐元宝灰溜溜地退回丫鬟房,继续研究作战策略去了。    作者有话要说:补更一小节..本周预备开新文啦.宅斗大家喜欢么? 38 38、力挽狂澜的鸡汤 ...   第三十六章      自从姚雪天成了个人人嫌弃的呆子,她们就放弃了当大少爷夫人的奢望,对唐元宝的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,如果往日的态度是冰冻三尺,如今就是炽热如火。      久而久之,唐元宝和她们也混得熟了。她们虽然嫉妒心重,可心思却很是单一,满脑子想的不过是如何嫁入豪门,享享少奶奶的福,当个姨娘也就心满意足了。      但唐元宝对姚雪天不离不弃的态度让她们很是震惊。      自从第一回合对战失败后,唐元宝就天天窝在厨房里,鼓捣着她的新菜。姚雪天人变傻了之后,连口味也变叼了。现在姚雪天连冰糖葫芦都吸引不了他了。      红玉在厨房外面看见她手忙脚乱地往锅里倒了酒,“轰”一下燃起了高高的火焰,唐元宝的眉毛都被热焰烧去一半,她焦急地猛拍了几下,那火才灭了。      红玉看得心惊肉跳,走过去拍她的肩,压低声音道:“你还真想嫁给大少爷,他现在可是……”边说边意味深长地指了指脑袋。      唐元宝摸摸自己烧焦的眉毛,简直要郁闷死了。   谁不知道他是个烫手山芋,吃力不讨好,她只是不忍心,最近送过去的好吃的,几乎都被打了回头。他什么都不肯吃,再这样下去,恐怕要饿死的。      他肯定是记恨上次她拿冰糖葫芦诱惑他,这回干脆连冰糖葫芦都不吃了。   幼稚,孩子气,唐元宝在心里咒骂,边揉揉脸,捏捏疲乏的肩膀。      红玉见她不听劝,从旁边的小灶子里拿出了一碟小糕点:“好歹先吃点东西,你都研究多少天了。就没见你吃过饭。”      的确,唐元宝几乎都没有迈出过厨房大门。她花了一两银子作为谢礼,送给那个厨子头头,头头才勉强同意,但是只给了她十天时间。      只剩两天了。更麻烦的是,朱芒还回来了。他一回来,就意味着更不可能接近姚雪天了。      唐元宝心里有些感激,接了过来胡乱往嘴里塞了一块,含糊地道谢:“谢啦,红玉人真好,最近你和小陆怎样了?”   红玉说:“我爹娘说了,聘礼不能少。他正努力攒钱呢,你给我的那月银我都给他了,还是不够。要是能当升一级侍卫,爹娘就能松口了。”   “朱芒那边不是正好有个缺?”唐元宝边啃着糕点,边好奇道:“小陆武功不错呀,跟朱芒说说不就成了?”   红玉又是为难又是烦躁:“朱大哥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,他不收礼钱。小陆的性子不讨人欢喜。”      唐元宝没再说什么,随口安慰了红玉几句。看着红玉落寞又黯然的表情,唐元宝一瞬间想起了姚雪天。自己何尝不是一样,为了喜欢的人,拼命地努力着,只希望能好好在一起。   她忍不住伸手去,温柔地抱了抱红玉:“会好的。”   红玉哽咽着嗯了一声。      第二天唐元宝就去找了朱芒。   和朱芒斗智斗勇那么久,唐元宝也算摸准了他的脾气喜好了。他最喜欢喝陈年桂花酿,他喜欢吃乞丐鸡,他喜欢收藏各式剑穗。   前两样唐元宝搞不来,剑穗她倒是有办法。      朱芒都是平时托丫鬟去外头买回来的剑穗,不仅价钱贵,而且图案都是一个模子出来的。唐元宝自己不会绣,但是丫鬟堆里有个小丫鬟,每天没事就坐着绣,绣好了也没门路拿出去卖,正合了唐元宝的心意。      唐元宝在厨艺上毫无进展,顺手把新做的猪肚鸡汤拿来借花献佛。听说那丫鬟还喜欢喝酒,她不得不特意出门搞了一壶烈酒来,两手提得满满地来求助了。      丫鬟正埋头绣着东西呢,忽然远远闻见一股香味,一抬头,只见唐元宝一手提着鸡汤,一手提着酒,满脸笑容地朝她走来。      丫鬟赶紧把绣花放到一边去,起来招呼她:“唐元宝?”      丫鬟一听她的来意,很快热情地答应了,但坚持要绣个家传的剑穗出来。唐元宝边给她倒汤,边说:“不用这么麻烦,姑娘的手艺好,随便绣一绣,就打发他了。”      丫鬟使劲地摇头,边用力摆手:“那怎么行!”谁知一个不慎,旁边的酒“哗”一下倒进了汤里。丫鬟一下子慌了神,急急忙忙去找来了抹布擦,边擦边坚持道:“我给你连夜赶出来就是了。红玉姑娘平时对我那么好,总不能坏了她的事。”      唐元宝心里感激,正要道谢,突然被扑鼻的香味吸引了。她低头一看,原来是酒倒进了猪肚鸡汤里,带出了鲜甜的清香。连丫鬟也忍不住嗅了一嗅,赞道:“好香呀,可惜被我笨手笨脚毁了。”      她一把拿起桌上洒了不少的汤,不顾丫鬟诧异的眼神,尝了一口,顿时觉得那味道微辣刺激,香甜浓郁,灵光一闪,一捶手心:“就是它了!”      丫鬟懵懵懂懂地,“什么?”      她之前耗了那么多功夫,也试过把酒放进汤里,偏偏就没有这么浓郁的香味,原来是酒不够烈,带不出那股辛辣味来。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,得来全不费工夫!      唐元宝兴奋得整个人几乎要跳起来,“这回少爷肯定愿意吃饭了!”边说着边往外走:“姑娘,你先帮我做双面绣,我去研究猪肚汤,晚些再来找你!”      就在厨房被收回去的当天,唐元宝一夜未眠,终于得偿心愿,把酒酿猪肚鸡汤鼓捣出来了。她正要拿着猪肚鸡汤去找大少爷,绣花的丫鬟也拿着那个剑穗来找她了。      一箭双雕!   唐元宝大喜:“谢谢姑娘!”忙拿着双面绣去找了红玉。      红玉将信将疑地接过剑穗,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好几回,低声呢喃着:“这图案倒是好看,可是……朱大哥见惯好东西,这个能行?”   唐元宝说:“你放心,拿着这东西去找朱芒,他必定要答应的。你的婚事就看这小东西了。”   红玉道了谢,欢天喜地去捧着那剑穗找朱芒去了。      唐元宝提着汤,悄悄在后头跟着红玉,见红玉和朱芒很快聊了起来,看朱芒爱不释手的惊喜表情,就知道事情成了一半。见朱芒被红玉拖着,唐元宝毫不犹豫地拔腿往姚雪天房间里奔去。      经历过几回劈头盖脸的淋灰事件,唐元宝这回谨慎了许多。她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门上,微微用力一推,见里面安静之极,心里升起些疑惑来,赶紧把门推开了些,往里探头一看,床上没人,左顾右盼了几下,却见姚雪天蹲在地上浑身发抖。唐元宝立刻慌了神,急急忙忙大步过去:“怎么了?”      姚雪天可怜巴巴地转头看她,表情极其痛苦,小声道:“眼前都是黑的,看不见了。”      这滋味唐元宝体验过不知多少回了,饿过了头,胃不觉得痛,倒是会两眼一抹黑,一站起来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。      唐元宝赶紧把汤放一边,扶着他:“慢慢起来,我扶你去床边,我带了汤来。”   姚雪天一听,倔强地扭头,“不喝。”   唐元宝也不吭声,扯着他到床边,扶他坐下了。      唐元宝揭开那壶汤,顿时满室香气四溢。她沉醉地眯起眼,感叹了一声:“好香,你不喝,那我喝了哦。”      姚雪天的表情略微有些松动,好奇地朝她那边看了一眼,“什么东西?”   唐元宝倒出一碗来,自顾自地喝了起来,边喝边发出满足的感叹。      姚雪天干脆从床上下来,蹭到她旁边来,又问:“什么东西?”   唐元宝别过脸,“你要喝吗?”   姚雪天不吭声,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盯着那香味浓郁的鸡汤,不着痕迹地咽了一口口水。      唐元宝哼了一声,想起自己在厨房奋斗近十天,几乎都没怎么吃过东西,就为了给这不识好歹的傻子做好吃的,越想越郁闷,边大口喝着,边用眼角偷觑着姚雪天。      她刚放下碗,正要再舀一碗。谁知姚雪天忽然猛地扑了上来,温热的唇就盖了上来。软滑的舌强势地探了进来,四处探索,她一时迷醉,竟下意识地和他唇舌交缠起来。      他微微眯起眼,抱紧了她,深深地探入又引导着她进来。软绵绵的接吻间,只听他低低说一句:“好喝。”唐元宝呆了一秒,瞬间内心蹿起凶猛的怒火,猛推开了他。      竟然是为了鸡汤!   要不是他有病,唐元宝真想把他暴打一顿!可他乖乖地站在眼前,不知所措地看着她,还小声问:“怎么啦?”      唐元宝的火气不知道怎么的就全消了。   她安慰自己道,他现在的心智不过就是个小孩子。刚这么想着,他又像小狗摇尾巴似的,眼神亮晶晶地看她:“想喝鸡汤!”      “现在给你倒……”她话音未落,就被姚雪天一个猛然扑倒在地,他狡黠地笑笑,边说着“喝鸡汤”边随即伸出舌头舔了一下。      她一把推住他的胸膛:“鸡汤在桌子上。”   他的眼神闪过一丝什么情绪,很快放开了她,站直了身子,等着她给他倒鸡汤。      她捂着发红的脸,赶紧爬起来给他倒鸡汤。期间手抖了好几次,还洒了不少出来。被他亲吻的那一瞬间,她几乎觉得是原来的姚雪天又回来似的。熟悉的吻法,同样的强势……她困惑地抱着汤壶出门的时候,脑子还是迷迷糊糊的,直到出了院子门口,她才骤然想起来,糟糕!忘了让他洗澡了!      第二回合交战,唐元宝又输了。   唐元宝心里想,鸡汤在手,还怕玩不过这个嘴刁少爷! 作者有话要说:╮(╯▽╰)╭唐元宝,姚美人,你们好好珍惜现在的幸福时光,很快要大战了。 39 39、情敌 ...   唐元宝筋疲力尽地回房,摊尸般直直往床上一倒,手都抬不起来了。      最近姚雪天越来越凶残,口味的刁钻程度已经到了吹毛求疵的状态。今天喝了鸡汤,明天就不肯喝了。唐元宝为了让他洗澡洗脸,只得顶着个大黑眼圈和厨房周旋到底,几乎没日没夜浸泡在厨房里。      姚雪天的脸色从开始时候的苍白无血色,到现在皮光柔滑,白里透红。倒是唐元宝熬出了一脸憔悴。      还没喘够气,唐元宝就听见门外传来一声:“唐元宝呢?”一听这声音,唐元宝立刻挺尸般从床上弹起,倏一下钻进了床底。姚雪天越来越依赖唐元宝,做什么都要她陪着才满足。别人都不行。她才折腾了一天,真的没力气陪他闹了。      门外隐约传来揣测的声响:“应该是回了丫鬟房。”   唐元宝窝在床底不吭声,很快听见几个人的脚步声往这边走来。他们见没人在房里,很快就关上门走了。      唐元宝这才松了一口气。   小孩子有趣,照顾小孩子就不有趣了。      被姚雪天的病折腾的人可不止唐元宝一个。   姚丞相被他的好儿子接二连三气着了,姚雪天一时半会也好不了,都革了几个大夫的职了,还是没半点用。   皇帝那边步步紧逼,要他陪着去视察民情。姚丞相□乏术,仔细权衡之下,只得放了狠话,骂了府中的大夫几句,就出门了。      姚丞相一出门,另一尊大佛,姚雪天的舅舅镇远将军就急急从边疆赶来了。      唐元宝跟着丫鬟们探头出去看热闹。   一撩开帘子,大堂里的姚家的几位公子齐齐领着夫人出来迎接贵客了,不仅人人穿得像去参加皇帝宴会般隆重,甚至丫鬟们也端出御赐的茶叶来伺候。一看这阵仗,就猜到这位贵客是名震京城的镇远大将军。      自然姚雪天也被抓出来,抱着个大枕头窝在椅子上。      将军尽管上了年纪,但眉目之间仍然可以看出年轻时的英挺俊逸。他抱着个头盔,英姿勃发地从门外大步跨进来,一进门就左顾右盼:“雪天呢?”   众人的神色各异,都默不作声。      将军的眼光很快落在一旁的姚雪天身上,姚雪天大大咧咧地赖在椅子里,抬眼看见将军的脸,还好死不死打起了个大哈欠来。   将军的英眉一下子皱了起来。      他皱眉归皱眉,最后还是没吭声,只回头朝门外招手:“明珠!”   一听见他的召唤,门外就响起响亮的一声应答:“来了!”被唤作明珠的姑娘浓眉大眼,一笑起来爽朗英气,毫无一丝女儿家的矫揉做作。      这姑娘长得可真好看!众人心里都不约而同地赞了一句。唐元宝在旁边也看得出神,她的五官端庄大气,笑起来更极有感染力。      明珠大大方方地踏步进来,姿态得体地在镇远将军旁落座,边转头朝各位温和地问了声好。不用将军介绍,几位姚家公子都早听说过这位明珠姑娘的惊心动魄故事。      她女扮男装混入军营,一路平步青云,几乎要升作将士才被人发现,原来是韩尚书的女儿。本来是砍头的大罪,幸好圣上看在她大破匈奴有功的份上,这才饶了她死罪,甚至封了她韩巾帼的称号。镇远大将军更是极赏识她,就认了她当义女。      几位姚家公子面面相觑,都没想到这位名动京城的韩巾帼竟然生得如此貌美。   不仅这样,韩尚书的女儿琴棋书画样样皆精,上门求亲的人络绎不绝,几乎要踩破门槛。明珠正是适婚年龄,将军想必也是想为她挑一个如意郎君了。      明珠笑着一指姚雪天,侧头看向将军:“义父,这位是我的干哥哥?”   将军看了看姚雪天,爽朗大笑:“你这位干哥哥素来不爱说话……”   姚雪天就像没听见似的,懒洋洋地抱着枕头,一句话也不说。      将军对这尴尬的气氛似乎一无所觉,笑容满面地给明珠轮番介绍几位姚家公子。最后又扯回到姚雪天身上:“哎,雪天今天是不是不舒服?”      几位姚公子忐忑地互相对视一眼。姚大少现在是谁的帐都不买,不说话的时候还能骗得了人,一疯起来就难说了。他们本想着镇远大将军来了,总得让他见见自己的外甥,没想到镇远大将军似乎对姚雪天的病情一无所知的样子,还带了个义女来“相亲”。      “其实……”姚家公子正要说什么,话还没出口,明珠却抢了先,“干哥哥果然是像传说中好看。”明珠看着姚雪天,眼睛一弯。      “你是谁?”姚雪天闻声,这才抬起眼来了,似乎极是错愕:“怎么这里有个丑八怪?不男不女的……”      众人顿时鸦雀无声。   镇远将军不悦地拧眉,警告般低喝道:“雪天!”      “你们不是说唐元宝在这里吗?”姚雪天边左顾右盼边起身往内堂走去,不满嘟哝着:“唐元宝!唐元宝!给少爷出来,少爷要吃糖醋茄子!”      镇远将军似乎这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,震惊地扫视众人,“怎么回事?”   几位姚家公子难以启齿,半响才道:“大哥得了失心疯。”   明珠吃惊地捂住了嘴巴。      姚雪天一眼看见了缩一旁的唐元宝,高兴地奔过去:“唐元宝你在这里!”   明珠顺着姚雪天的眼光看去,只见一个面容清秀的婢女站在那里,微张着嘴巴,一听见姚雪天叫她,立刻一扭头跑了。      她一时诧异得几乎说不出话来。   这人是唐元宝!当年她把京城搞得天翻地覆的,而且姚家和唐家是世仇呀,现在怎么会在姚府当起丫鬟来了?      姚雪天紧追着唐元宝,边跑边叫:“唐元宝!我的糖醋茄子!”   唐元宝捂住耳朵,死命跑,烦死了!      她不知道怎么的,看见那一幕的时候心里直发闷。      明珠姑娘不同于那些娇滴滴的小姐,行事落落大方,连唐元宝也没办法讨厌起她来,甚至还很欣赏她的敢作敢当。那明珠姑娘和姚雪天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,如果不是因为姚雪天的病,他们大概早就在一起了。      唐元宝没跑几步,就被姚雪天提小鸡似的揪住了后领,他欢呼雀跃:“抓到了!”   唐元宝挣扎地使劲往后踢,偏偏怎么也踢不着他,一时说话都带着怒火:“姚雪天!放我下来!”   姚雪天毫不怜香惜玉,似乎根本不打算放她下来。他困惑地低声问:“唐元宝,你怎么了?”   唐元宝懊恼地抓抓头,“烦死了!快放我下来,好丢人!”   姚雪天的声音从后背传来:“生气啦?”   唐元宝一愣,随即姚雪天又问:“你不愿意给我做糖醋茄子所以生气了?”   “……”   “别生气,那就做冰糖葫芦好了。”   “……”      唐元宝简直要被气死了。一边为他不解风情而郁闷,一边又心底里隐隐又会觉得其实这样也不错。她矛盾死了。   姚雪天的想法非常简单,吃喝玩乐,只要有唐元宝陪着,他就很是开心。      如果能忘记韩明珠的事就好了。   唐元宝沮丧地照了照镜子,镜子中那张平淡无奇的脸,和韩明珠英气又明艳的脸,毫无可比性。      一大早起床,唐元宝揉着大大的黑眼圈,伸了个懒腰,一推开门,就看见姚雪天抱着个风筝等她。      唐元宝一看见风筝,眼睛立刻亮了,忙拉住他的手:“走!放风筝去!”谁知姚雪天不动,一手指着风筝,鬼祟地左右看了几眼,朝她招招手:“嘘,你看。”   她还以为有什么秘密呢,定睛一看,只见风筝上画了一只大大的猪,下面还写着她的大名唐元宝。      她哭笑不得,戳着他的脑袋:“你才是!”   姚雪天认真地研究了她一会,得出了一个结论:“猪头人脑。”   “……”   似乎生怕她没听懂,姚雪天笑眯眯地:“夸你。”   “……”唐元宝打了他一拳,“再说我就……”他笑着要躲,却听身后出现了一把女声。      “唐元宝?”   两人齐齐回头,只见韩明珠笑着问:“我能和你们一起去放风筝吗?”   唐元宝愕然了一秒,转头看了看姚雪天。   姚雪天不高兴,立刻说:“不行,唐元宝我们走。”   韩明珠倒是没有半分羞恼的样子,反倒是笑吟吟地,“玩得开心。”      唐元宝和姚雪天走了几步,扭头看见韩明珠一个人站在那儿,看见唐元宝回头看她,还朝唐元宝笑着挥了挥手。 作者有话要说:说起来写韩明珠的时候,我脑子里不知道怎么的想起了林青霞- -|||| 40 40、逼婚 ...   姚雪天和唐元宝玩得满头大汗从后山回来,他把唐元宝送回丫鬟房,才自己慢慢走回去。   他的笑脸在唐元宝关上门那一瞬间就收起了。      姚雪天边往回走,边低头思索着。   他为了除掉姚川,可费了不少劲。不仅要他爹从皇帝身边赶回来,还要事先找点话中伤一下姚川,样样都不容易,只能找他舅舅出手。   可他也早料到舅舅必定会借机提条件,也想过提的条件会是联姻,却怎么也没想过来的人会是名动京城的韩明珠,她可不像姚川那么好对付。      他听说过韩明珠的事,她曾经领着三千精兵大破一万敌军。这其中没一点计谋是不能成事的。      韩明珠的脑子转得快,不像唐元宝木头木脑的,恐怕已经看穿了他在装傻,企图躲过这一番相亲,最糟糕的是,他猜不着韩明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。      姚雪天回房的时候,又看见韩明珠站在他房门前,似乎在等他回来。   他径自走进房,韩明珠毫不客气地一个闪身站到他面前:“姚雪天,你还要演到什么时候。”   姚雪天看了她一眼,“坦白说,我只要唐元宝。”      她低声道:“我明白。我是被逼着,你知道的,我爹是前辅政大臣的门徒,当今圣上曾经放过了一大批人,但最近我爹的下属纷纷被各种原因撤职,恐怕是要清算了……我爹只能靠我了。我只想保住他的命,别无所求。我爹要我必须嫁给姚家的人,而姚家未婚的只有你和姚川哥哥,姚川又……加上义父又是你的舅舅,你是最理想的人选。”      姚雪天没想过她会这么坦诚说出来,但仔细一想,很快释然了。舅舅爽快答应帮他铲除姚川,原来也是希望韩明珠能和姚雪天成亲,至于背后想拉拢韩尚书家里的武状元还是别的,就不得而知了。      果不其然,她见他面无表情,眼神闪过一丝失望,很快就继续说下去:“我知道你只喜欢唐元宝,但是你不想治好唐元宝的病吗?”      姚雪天一时怔住了。   自从她昏迷一年后醒来,就再也没发过病。不提起他都几乎忘记了唐元宝有这个隐疾。   他不动声色,“什么病?”      韩明珠道:“她的病从来就没好过,朱芒喂了她喝下那么大一碗的毒药,你以为是以毒攻毒,从此无忧无虑?”   见姚雪天眉头紧皱,她又补充道:“我姐姐就是得了这种怪病。”说起她死去的姐姐,她眉头也不皱一下,就像在说别人家的姐姐似的冷静,“刚开始吃药就能控制,后来姐姐性子懒,悄悄把药倒了。她昏迷过去整整一年,醒来后几乎两年时间没有再复发。我们都以为她好了。”      姚雪天的眉头皱得更紧了。      “对,就像坊间说的,”韩明珠镇定自若,眼睛盯着他:“她接连三天晕倒,我们还以为是她太累了,结果第四天早上,她就死在了床上。”      姚雪天沉默了半响,正要说话,门外传来一声朱芒的声音:“唐元宝晕倒了?”   韩明珠转头看了一眼门外,又调回视线看他:“你好好想一想,我知道办法可以救她。”      姚雪天心里知道韩明珠说的是真的,韩明珠的姐姐死于怪病,动不动就昏迷。而唐元宝和韩明珠的姐姐的病情几乎完全一致。如果唐元宝继续晕下去,只要两天时间,唐元宝就会死。   姚雪天略一思索,若有所思地看向韩明珠:“你有办法救她,怎么救不了你姐姐?”      韩明珠道:“就是她死的那一天,我才知道怎么去救她。所以我的二姐虽然得了这个病,但是现在安然无恙。”见姚雪天神色不变,韩明珠笑道:“你别指望我二姐会告诉你。”      姚雪天说:“我去看看唐元宝,其他的晚些再说吧。”   韩明珠的眼神微微黯淡了,“好,我等你消息。其实我们联姻也只是出于利益,这样对谁都好,不会伤害到谁,你说对吗?”      姚雪天的脚步微顿,最后还是一声不吭地拉开了门出去了。      唐元宝一睁眼,就看见姚雪天趴在床边睡着了,那神态可怜兮兮的。她才动了一下,他很快就醒了,反应过度,手快如闪电地抓住了她:“唐元宝!”      唐元宝惊讶地说:“这么快又饿了。”   姚雪天怔了一怔,很快扁起嘴,不高兴地:“干嘛睡那么久,生病啦?”      这么一说,唐元宝才觉得脖子似乎很痛,浑身也酸痛得要命,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,十足往日发病时候的状态。      “你为什么会晕倒呀?”姚雪天好奇地看向她,许久才恍然:“难道是老了?”      唐元宝一拳打过去:“再说话打爆你的头!”   “哗,好粗鲁!”姚雪天抱头就躲,“小心嫁不出去的!”      唐元宝边和他打闹,心里也在想着同一件事。   她又发病了。   而且这次卷土重来的怪病比之前的更来势汹汹,更让人难受。发病的时候,她几乎觉得不能呼吸,过几天要尽快亲身去找师傅才行。      姚雪天从唐元宝那里回来,心神恍惚。   如果不答应韩明珠,唐元宝只能再活两天。朱芒已经出发去找神医,可是两天能不能赶得及,赶得及了能不能救得活,却是难说。      要让韩明珠救唐元宝,一定要用联姻的方法?姚雪天陷入了沉思。韩明珠最在意的就是她爹,那么只能从她爹入手了。      到底皇上为什么忽然要铲除起余党来?前辅政大臣周晔的封地最多,但年年来朝进贡,也没有听说什么反叛的消息,看来该是颐养天年的意思。起码这一段时间内应该是按兵不动的。      姚雪天边走边眉头深锁,忽然想起了他舅舅前阵子领兵出战的事来。那次是为了平反一个封地老臣的叛乱。      皇上大约是担心周晔效仿,先下手为强,铲除朝野中的余党,以防万一。皇上素来多疑,表面看来非常信赖姚丞相和镇远将军,但实际上……假如姚雪天答应了这门亲事,恐怕就平白惹了皇帝忌惮,只怕还会削了舅舅的军权,他爹也会成了靶子。      姚雪天皱眉了。他舅舅到底是怎么想的,为什么要硬把他和韩明珠凑在一起呢?   姚雪天一时之间也猜不透。但无论如何,这门亲事,在公在私,绝不能答应。      第二天一早,他舅舅亲自过来拖他起床。      他揉着眼睛,心不甘情不愿地咕哝:“干什么。”   将军用力一拍他后背,“好小子,明珠在外面等着你了!”      姚雪天揉着发疼的后背,从床上爬起来,跟着将军出去了。      韩明珠一身烈火骑马装,明艳照人,一转头见他们出来了,笑着迎上去:“义父,雪天哥哥!”姚雪天打了个哈欠,“干什么。”   将军说:“骑马!”      芳草碧连天。   三人都是练武之人,也没带侍从,骑着白马在后山疾驰。      将军边甩鞭子边大声朝韩明珠大喊:“明珠,你那武状元哥哥什么时候来帮我呀。”   韩明珠只是笑。   将军假装恼了:“你和雪天哥哥都快一家人了,还准备去那个章狐狸那边帮他?”   韩明珠说:“去哪边,这个要问我哥哥啦。”      姚雪天顿时无语,章将军和他舅舅向来水火不相容,事事争个你死我活,这回就是为了抢一个武状元,连联姻这手段都用上了。      说好三人一起骑马出游,最后变成了姚雪天和韩明珠慢悠悠落在后面了。 作者有话要说:坦白说,这章...唉,所以说各人有各人的心思,所以才会有错综复杂的阴谋。大家不就是求个轻松来的么,如果不喜欢这样的政治腹黑情节,可以把这章理解为:韩明珠利用唐元宝的病要挟姚雪天,以此逼婚。姚雪天不愿意唐元宝死,也不愿意娶韩妹纸,想办法ing明天继续更新哈,大约是3千5,more or less.. 41 41、韩明珠 ...   将军显然是有意为他们营造好的气氛,培养感情,他一甩鞭子,马一声嘶鸣,一仰马头,往前疾驰。      韩明珠一直都异常沉默,似乎在等着姚雪天开口。可姚雪天偏偏吊着她胃口似的,怎么也不说话。   韩明珠此时百种滋味缠绕心头。既想要姚雪天答应,又害怕他会答应,矛盾极了。      其实可以救她爹的人非常多,韩明珠心里清楚得很。但只有姚雪天是她愿意嫁的。还是年少的时候,桃花飘零,她透过轻柔浅白的花瓣,望见另一端的俊美少年在弹琴。      琴声萦绕动人心魄,她至今还能哼唱得出那曲调来。他神色淡漠,指尖熟练,似乎只是如往常般练习,明明不带多少感情才对,但她不知道怎么的,就从那琴声中听出了他竭力隐藏的情绪,烦闷又酸楚的情绪。      他抬头,看飘落的花瓣落在琴弦看得出神。她不知道怎么地,又再感受到他的孤独和落寞。   那一刻她发誓要让他开怀笑一次。      就为了那惊鸿一瞥,她自己也记不起花了多少时间。坦白说,学琴棋书画并不容易,带兵打仗才是她真正的喜好。但是为了配得起他,她愿意付出最大的努力,尽可能让自己变得完美,变成他喜欢的那一类型。      多年以后,她终于尽力做到无可挑剔,但那天,她满怀希望来到姚府,却看见姚雪天说起唐元宝时候的神情,眉飞色舞,神采飞扬。已经有人能令他开怀地大笑了。      她不介意姚雪天可能真的是个傻子,却无法不介意他心里有其他人。当然介意归介意,这些年来,她早就明白世事没有十全十美,她只能尽力去争取机会。能名正言顺站在他身边,她这些年的付出就没有白费。      她心里酸楚、对他的感情都只能全部收起,不能透露半分,这样才能克敌制胜。她捏紧了缰绳,转头看旁边的姚雪天,他正低头温柔地抚摸着那匹马的鬃毛。      “雪天哥哥。”她低声说:“那件事,你考虑得如何?”   姚雪天转头看她,薄唇吐出一句:“不可能。”   韩明珠不知道怎么的,心里竟觉得有些宽慰。他果然没有那么喜欢唐元宝吗,还是宁愿唐元宝死,也不愿意娶她?她心里周折了好几圈,眼神复杂,半响才说:“你不怕唐元宝会死吗?”      “你想救你爹而已,不必牺牲自己的终生幸福。我可以帮你。”他顿了一顿,“但你要先救唐元宝。”      韩明珠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人,大失所望,眼神瞬间变冷:“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?万一我救了唐元宝,你没救我爹,那我……”      姚雪天反唇相讥:“没错,就是赌。我同样不知道你能不能救唐元宝,万一唐元宝得的病不是你姐姐那一种呢?我也在冒险。”      韩明珠一时语塞。      姚雪天继续说下去:“你现在别无选择,只能信我。你以为你嫁到姚家来了,你爹就会幸免于难吗?你知道皇上为什么忽然要清算吗?”      韩明珠下意识追问:“为什么?”      姚雪天说:“早前刚刚解决了一个前辅政大臣,另一个心腹大患就是周晔。皇上想斩草除根,你爹是周晔的门徒,皇上怎么会不忌惮你?这时候绝不能走错一步,惹得皇上怀疑,立刻就是死路一条。你嫁到姚家来,皇上会怎么想?”      韩明珠眼神一下子变了,她呢喃着:“如果本来皇上就在怀疑我爹暗地里帮周晔筹谋,那么如我嫁到姚家,他必定会觉得周晔想联合姚家和镇远军的势力,起兵作乱。那么,我爹是死路一条,不仅我爹要死,还连累了义父和姚家。”      姚雪天点头:“没错。”      她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,“怪不得那时候我认了镇远将军当义父之后不久,皇上立刻开始动手了。他已经开始怀疑爹了。但是……皇上有那么多机会杀我,却没有杀我……”      姚雪天说:“女中豪杰,杀你会落了话柄,更会打草惊蛇。再说,皇上只是怀疑,还在观察。你看,他还没对你爹动手,就说明一切了。”      如果不是被马驮着,韩明珠几乎要瘫软在地了。她面如死灰地喃喃道:“那还能怎么救爹爹?”      姚雪天笑道:“如果你信我,替我救活了唐元宝,那我可以帮你。”   “真的?”韩明珠犹如抓住最后一根稻草,眼睛定定地看着他:“你真的会帮我?”      姚雪天道:“赌一把,你敢不敢赌?”   韩明珠看着那双美目,终于坚定地点了一点头。两人化敌为友,结成了同盟。      两人从外面回来,翻身下了马,刚把缰绳交给马夫,就看见一个侍从一脸焦急地朝这边奔来。   姚雪天一见那侍从立刻脸色大变,那侍从是他特意安排在唐元宝身边的。   “怎么了?”姚雪天往前走了一步,“唐元宝出什么事了?”   “唐元宝晕过去了,而且……而且……”      两人对视一眼,姚雪天立刻二话不说,朝唐元宝的房间飞奔。      站在唐元宝房间的门口时,姚雪天心里不安,正要推门进去,韩明珠一把拉住姚雪天,低声劝道:“你别进去,我来。”   姚雪天觉得也对,自己也不知道救治方法,进去也没用,说不定韩明珠因为忌惮他,不肯救人,那就麻烦了。      韩明珠悄悄把门反锁了,转身看向房间里的床。不出所料,唐元宝的床边有一滩鲜血。第二次晕倒,会口吐鲜血,和她姐姐的发病时一模一样。      韩明珠一扬眉,心里大致有数了,边快步过去,用力努力摇醒唐元宝:“唐元宝,醒醒。”      唐元宝唇色苍白,毫无血色,嘴角还残留着血丝。被使劲摇晃了许久,唐元宝才恢复了神智,艰难地睁开眼睛,虚弱地微用手撑起身:“韩……韩……明珠?”      韩明珠冷笑一声:“可不就是我。”唐元宝还没来得及说话,韩明珠立刻扬手狠狠一巴掌把她打倒在床!   唐元宝重重地摔在床上,嘴角鲜血直流,她微喘着气,眼睛直瞪着韩明珠:“你!”唐元宝身体正虚弱,几乎没有一丝还手的力气。      紧接着韩明珠又是一巴掌,拳打脚踢,手脚都用上了,边冷声说:“姚雪天不喜欢你了!”唐元宝怒极攻心,猛然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,勉强扶着床,艰难地仰起头:“就算……”她本想放出狠话来,就算姚雪天不喜欢她唐元宝,也不会喜欢你韩明珠!可现在虚弱得要命,说出的话就像蚊子说的一样,毫无威慑力,只能算了。      门外的姚雪天听见里头的巴掌声,觉得不对劲,一推门竟然推不动。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,他一脚用力把门踹开,“唐元宝!”      门“啪”一声打开了。      刚巧看见唐元宝扶着床沿,一口鲜血吐了出来,随即她眼睛一闭,软绵绵地从床上一下摔了下来。   唐元宝竟然又发病了。第三次发病……   也就是说,唐元宝明天就要死了!      姚雪天的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,他一个箭步上前,抱住了唐元宝,抬头瞪住韩明珠:“唐元宝要是死了,你爹和你也要跟着陪葬。”      姚雪天怎么会愿意,他恨不得把眼前这个骗子千刀万剐,心里痛苦得发狂,他怎么会相信她?!      韩明珠见他似乎随时会把她杀的表情,立刻解释道:“我刚刚是故意的,三次发病后,毒素激起在全身的骨头处,我才能一次解决。别担心,你以为我不怕你杀了我和我爹吗?”      韩明珠见他一脸的不信,补充道:“你现在别无选择,把她给我,不然你明天就能看见一条死尸。”      姚雪天低头看了一眼唐元宝,她脸色灰白,唇角沾着血,眼睛紧闭。如果再不救她……      “你明天就能看见一条死尸。”韩明珠说。      姚雪天终于屈服了,他的确别无选择。他小心翼翼地把唐元宝放到床上,郑重地转头:“唐元宝拜托你了。求你一定要救活她。除了和你成亲,只要我能做得到,我都答应你。”      韩明珠嫣然一笑,“这可是你说的哦。”      因为韩明珠坚持要把姚雪天出去,否则就不救人,姚雪天心里放心不下,坚持要加一个婢女看着帮忙。      韩明珠最后扔出了杀手锏:“你是想她死的话,你就继续跟我讨价还价吧。”   姚雪天无可奈何,只能点头答应,死守在门外。      韩明珠和唐元宝窝在房间里一夜都没有出来,里头没有半点声响。姚雪天几次想敲门,又担心影响治病,放在门上的手只得垂了下来。      万一韩明珠没有救活唐元宝……姚雪天捏紧了拳。他要他们全部陪葬!      一整天姚雪天几乎都没有进食,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门,几乎要钻出洞来。他的姿势变换了无数次,直到天微微亮了。      他坐不住了,试探着敲了敲门,“韩明珠?”   安静得没有半分声响。   他终于忍无可忍了,推开了门,抬步进去,这一幕让他差点惊呼出声。      他眼前是一具尸首,韩明珠的尸体被吊在半空,已经死去多时。他急急看向床,床上唐元宝微微喘着气,勉强撑起半边身子,愕然之极:“韩明珠……”      姚雪天大步走向唐元宝,抱住她,一瞬间心情犹如五味杂陈。   唐元宝似乎还把他当小孩子,反抱住他,轻轻拍着:“没事的,别害怕。我在这儿呢。”      姚雪天哭笑不得。      唐元宝咳嗽着指向桌上的一张纸条:“她死前留了一张纸条。我被她点了穴,不然……”说着神色也黯然起来,“其实她是个好人。”      那张纸条只潦草地写着一句,但纸似乎被眼泪打湿了,黑字都有些模糊:“姚雪天,你记得你答应过我,我信你,所以请你一定要救我爹。”      虽然韩明珠是自杀的,可毕竟死的时候唐元宝在场,追查起来是有理说不清的。姚雪天正想赶紧带她出去,就听见门外响起一声豪迈的声音:“明珠和雪天,你们两个胆子大了,居然把我扔在后山自己回来了!”      姚雪天一惊,将军的脚步已经迈了进门,一时就顿住了,身形几乎摇晃了一下,随即大吼:“明珠!明珠!”    作者有话要说:拍手,情敌挂了!直到明珠死了,姚雪天还不知道明珠曾经喜欢过他呢。但是她临死都不说出来,也是不想让姚雪天增加负担,想让他和唐元宝好好在一起。~总觉得好可怜..T T... 42 42、痴恋 ...   面对女儿的尸首,匆匆赶来的韩尚书只看了一眼,就不忍再看,掩了白布,隐忍着怒气:“是谁?”      韩明珠是自杀的。   所有的罪责就全在姚雪天和镇远将军身上了。   而姚雪天是个傻子。      镇远将军朝前走了一步,拍了拍韩尚书的肩膀,“老韩,节哀顺变。”话音刚落,手就被还不客气地拨开了。      韩尚书别过脸去,嘱咐随从把尸首运回去,随口道了句有急事,就匆匆离开了。   镇远将军望着他出了门,暗暗被他那刚刚那个拨开的动作气得直跳脚。   镇远将军和韩尚书算是从此结下了梁子。      姚雪天叹气,这个韩尚书,不会审时度势,事事摆在脸上,到底是怎么当上尚书的?      为了这件事,姚丞相也早早赶了回来。      唐元宝大病初愈,刚能勉强下床,就听见门外传来“砰”的一声巨响,似乎是踹开什么桌椅的声音。      她抓过一旁的薄纱,披在身上挡风,正想去看看,门外就传来姚丞相的勃然大怒的声音。      “是唐元宝?!”      旁人不知道说了什么,外头稍微安静了一些,没过一会,就听见有人劝阻的声音:“丞相,不能赶她出去,大少爷他……”      唐元宝听着似乎想把她赶出门去的意思,心下一紧,就悄悄戳破了窗户纸,往外看去。      丞相一脸震怒,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,又低声嘱咐了随从几句,就转身走了。   唐元宝几乎可以确定,这丞相是要暗暗把她赶出去了。这么一想,不由垂头丧气了。      丞相本来就讨厌她,加上姚雪天的事,韩明珠的事,现在恐怕已经恨之入骨。唐元宝心里清楚,要嫁入姚家,不是姚雪天点头说好就万事大吉,父母之命才是大过天的。虽然说,她已不是完璧,现在再想要嫁给其他人已经不可能,按一般的姑娘,必定是要死缠着不肯走的,但她唐元宝其实不介意这些世俗眼光,经历过这么多,活得自在才是最要紧的。      在外面的江湖上闯荡,振兴唐家,走遍大江南北,看遍良辰美景,她有许多事可以做。在姚府就要忍气吞声,步步谨慎。      唐元宝把窗户推开,正巧看见不远处姚雪天兴奋地奔过来:“唐元宝!今天有荷叶鸡?”      对。唯独是眼前这个人让她放心不下。   要是连她都走了,姚雪天肯定要被丫鬟们欺负的。谁替他洗澡洗衣服做好吃的?      她拉开门,朝他招招手,“来,带你去吃荷叶鸡。”   他停了脚步,看了她好一会,才笑着朝她慢慢走来。      有得必有失,为了他,她统统可以接受。      他们一人捧着一只荷叶鸡,爬上了后山。   夕阳西下,漫天的红霞盈满山。   她转头看他,他白皙的脸也被照得红彤彤的,轮廓分明,还透出几分轻灵的仙气,如果忽略那只粗俗的荷叶鸡的话。      柔软的唇在她眼前晃着,他的美目低垂,修长的肢体舒展着。她看得入神,不知道怎么回事,特别特别想凑过去亲他。      他转过头来,摸摸自己的脸,好奇地问:“我的脸沾了什么东西吗?”      她紧张地赶紧低头,手忙脚乱地扒开那荷叶鸡。姚雪天也笑,忽然一手拿过她的荷叶鸡,一手捧住她的脸,凑过去轻轻地亲了亲她的脸颊。      她心跳骤然乱套了,惊惶地往后缩:“怎么了?”   他困惑地摸摸头,“不知道,就是想亲。”说着又凑过去,亲了她的唇一下。      她陷在那柔软的触感中不能自拔,满心只想着再亲一下,再亲一下。见他笑盈盈地远离了一些,却不再过来,她心里忐忑着,鼓起勇气抱住了他。      他诧异的眼光下,她主动碰了碰他的唇。  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亲吻他。   她很高兴他竟然没有反抗,当然很可能因为他现在是个傻子,所以不明白这是代表什么。      姚雪天的眼神闪过一丝微妙的情绪,很快就消失了。他也学着她的口气问:“怎么了?”   她笑着说:“不知道,就是想亲。”   姚雪天一把抱住了她:“我们成亲吧!”   “你知道什么是成亲吗?”唐元宝打了哈欠,双手枕在脑后,躺回草地上。   姚雪天理直气壮:“当然知道,娘亲说过的,成亲就是两个人在一起,要和喜欢的姑娘在一起。”      唐元宝见呆头呆脑的姚雪天脸微微红了:“我挺喜欢唐元宝的。”末了他又得意地补充了一句:“唐元宝也喜欢我,所以我们可以成亲!”   唐元宝眼圈悄然红了,笑着捏捏他的鼻子:“傻子。”      她伸手抱住了他,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掉了眼泪,低声喃喃道:“不是互相喜欢就可以成亲的,傻子。”   姚雪天悄声道:“傻子,喜欢就可以成亲了。”      天色渐暗,姚雪天送了唐元宝回房,就回去了。   唐元宝还没来得及推开门,就被人一手捂住了嘴巴,她还没来得及挣扎就晕了过去。      刚准备开窗的红玉,她完全看到了这一幕,吃惊地飞快捂住了嘴巴。      唐元宝可是会武功的!她见识过唐元宝的功夫,撂倒几个大汉是全然没问题的。可眼前这人悄无声息就能靠近她,还能把她迷晕,一定不是普通人。      红玉的心砰砰直跳,见那人拖着唐元宝往小径里去了,急得团团转。大少爷现在成了个傻子,自己去也是送死,要不就……不管了?      可是一想到全靠唐元宝,她才能顺利和小陆订亲。人总不能恩将仇报!   红玉全身发抖,一咬牙,还是跟了上去。      那人戴着黑面罩,看不见脸,他毫不怜惜地把唐元宝在地上拖着走,发出沉闷嘶哑的声响。没多久,就到了姚府的一处偏门。      那儿早有几个人等着,一见那人拖着唐元宝,立刻抖擞了精神,声音低沉:“马车在外头,打点好一切了,快把她弄上去。”      红玉眼见着要丢了线索,心里焦躁,正想冲出去,一眼却看见那人的腰间挂着个眼熟的牌子,脚步立刻就顿住了,不由咯噔一下。      那牌子是小陆的腰牌!   这人是小陆。   她的未来相公!      红玉腿一软,瘫软在地。      那些人把唐元宝抬了出去,偏门的门“啪”一下关了。   马嘶鸣,蹄儿响。   糟了!   红玉勉强打起精神,摸索着爬了起来,大喊着:“等一下!”   等她一把推开门,马车哪里有影子,守门的人显然早就被收买了,半个人都不见。      她的心情复杂之极,偷袭唐元宝的人明显就是小陆。一个是未来相公,一个是帮了她不少的恩人……   小陆为什么要这样做?      正当她愁眉不展地转身回府,忽然旁边的小巷子里走出一个人,声音清朗:“红玉?”   她转过头去看,只见小陆拉下黑面罩,惊讶地看着她:“你怎么在这里?”      红玉一跺脚,奔上前去:“你怎么变成这样的人了!我都看见了!”   小陆的眼神一下子锐利如刀,“只有你一个人看见?”   红玉后退了一步,支支吾吾地:“是,是啊,你要杀我灭口吗!”   小陆的眼神稍微缓和了些,“红玉,是丞相的命令。为了升职娶你,我必须这样做。”   红玉又急又气:“可是……唐元宝……她……”      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巨大的捶门声,两人齐齐回过头去。      只见一身素衣的姚雪天,阴冷的眼光盯着他们:“丞相命令你什么?”   少爷是在装傻?!   两人齐齐一颤。   红玉更是被那目光吓得一下子跪倒在地,紧张无措地看了小陆一眼。   小陆低垂着头怎么也不吭声。   姚雪天冷下脸,一甩衣袖,“跟我来。”      一夜的逼供,小陆都只是沉默不语。   他甚至不知道在他审问期间,唐元宝会受到什么样的对待!姚雪天心里简直像受着烈火煎熬,面对这样的小陆,却不得不拿出他的耐心来。    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就算是威迫利诱,小陆都不肯张嘴吐露半个字。 作者有话要说:姚雪天和唐元宝身上都有一种我最喜欢的特质,就是遇到困难都会努力想办法去解决,写文的时候都感到熊熊燃烧的正能量呢!——请假前的最后爆发.. 43 43、严刑逼供 ...   地牢里昏暗漆黑,月色透过窗框渗进来,映在一张微垂着的头上。      木桩子上绑着那人的四肢,丝毫动弹不得。那人正是小陆,他的衣服浸满的不知是血还是汗,几乎能拧出水来。他怎么也不肯说半句,一味地沉默着,眼里就如死水般静寂无波。      姚雪天心底里的怒火几乎要滔天,脸上依旧呈现出理智强撑出的镇定自若。姚雪天抬步走近小陆,一手抓着烛台,映照着他的脸,一手捏住他的下巴,阴冷的眼光盯着他,近乎咬牙切齿:“胆子挺大。”那声音如地府里传来般令人胆寒,周围的奴仆们竟扑通一声吓得跪了在地。      红玉更是大声说:“少爷!求求你……”   小陆转头看了红玉一眼,很快又把头转回去了。      “唐元宝在哪?”姚雪天的手越发用力,几乎要将他的骨头捏碎般的力度,逼得小陆那死灰般的脸有了痛极的表情。      小陆一声不吭,痛得受不了,干脆闭起了眼。   只听“咔”一声,小陆耐不住一声痛苦的闷哼,下巴竟然被捏脱臼了。但即使是这样的剧痛,他也依旧不肯说半句。      姚雪天冷笑一声,见他无论如何不肯说,一甩衣袖,对身后的奴仆道:“把红玉带到我房里。”说着又凑近了小陆,压低声音道:“唐元宝要受多少折磨,红玉就要受十倍的折磨。”      小陆死寂无光的眼里终于闪过一丝波澜,嘴唇微张,又很快合了起来。      “走。”   只听见砰一声,门一关,整个地牢真正完全地陷入了黑暗。      一路回房,红玉激动地哭着说要去劝小陆救唐元宝出来,却似乎毫不担心自己的安危。姚雪天看了红玉一眼,旁边的奴仆立刻明白他的意思,拿了块布团把她的嘴塞住了。      姚雪天让人把红玉捆了起来,丢到柴房里去了。晚膳自然没有胃口,他端着一杯茶,往窗口走去。      窗外孤寂的竹林沙沙作响,风一吹,似是谁的哀鸣。      姚雪天此刻的心情,就如同看着唐元宝吊在悬崖边,手里抓住最后一条藤蔓。那条藤蔓脆弱不堪,承受不住她的重量,几乎要断。而他姚雪天急着想要伸手去抓住这条藤蔓,却连她掉在哪一处的悬崖都不知道。      她一定在等着自己快马加鞭救她!   唐元宝会被卖入青楼吗,甚至更残忍的折磨,甚至被杀死,他一概不知。      眼前只有这个方法能救唐元宝。   因为未知是最可怕的酷刑,姚雪天受着怎样的煎熬,小陆的心里就受着同等的煎熬。      姚雪天慢慢地饮了一口茶。他从始至终克制着自己,不容许自己流露出些许软弱来。唯一暴露了情绪的,大概只有捏着杯子的手青筋暴起。   他抬头看窗外渐渐下起了细雨,雨打竹林响,那淅淅沥沥的声音,他几乎要以为听见的是自己的哀鸣。      忽然一声急促的呼喊,随即有人推门进来:“招了!招了!”   茶杯“咣”一声砸在桌上,姚雪天霍然站了起来。      这中间的等待恍如隔世,姚雪天踉踉跄跄赶去地牢。临进门前,却停了脚步。      “少爷?”开门的奴仆见少爷没跟着进来,不由疑惑地一转头。   姚雪天深吸一口气,等脸上因为跑动引起的发红褪去了,才用力地踏进了地牢。      姚雪天一进门,就看见几乎奄奄一息的小陆抬起发胀的眼皮来,虚弱又含糊地说了一句什么。姚雪天替他把下巴接好了,微抿了下唇,低声问道:“在哪?”      小陆微喘着气,艰难地说:“少爷,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。”      姚雪天冷笑,果然是要提条件!   “说。”      “事后我要带红玉走,”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滚下来,他强忍着痛苦继续说道:“还有,给我二十两银子。”      姚雪天一愣,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狮子大张口,原来他们的希望也不过是安稳与爱侣携手过完余生。      见姚雪天不说话了,小陆微微松了口:“坦白说,我也不想害死一个无辜的人。总之少爷保证我和红玉的安危,银子都是小事。”   姚雪天打断他,“可以,二十两。”   小陆没有半分喜出望外的神色,只疲惫地说:“唐元宝在万花楼。”      朱芒抬头看着眼前的万花楼的牌匾,两只手已经被几个“佳丽”又拖又拽的,嘴里嚷着:“公子,来吧,试试。”朱芒如临大敌,万分紧张地回头看了藏在小巷子里的姚雪天一眼。姚雪天简直要被气坏了,揪起冷眉,急切地撇手,那意思是“还不快去!”      朱芒搔搔眉头,少爷拖着自己一路狂奔,临了到了万花楼门口,居然因为胆怯不敢进去。      少爷天不怕地不怕,居然怕青楼的妓子,说出去真是要笑掉人的大牙。也难怪,要是哪个公子从青楼出来,浑身上下的衣衫几乎没一片完整的,估计也要有阴影。少爷那次脸色发青,被那浓艳的香气恶心得要吐,偏偏又不好对女人动手,百般武艺无用武之地。自那以后,少爷远远看见青楼都要绕路走。      朱芒还没踏进去,就被一个白影猛然一撞,身子一个没站稳,差点摔了个狗啃屎。他定了定神,不由张大了嘴。      他没看错,少爷硬着头皮冲进去了。朱芒太阳穴突突地发疼,忙也跟着进去了。      一进门,吵耳的声音就冲进了耳朵。满大厅吵吵闹闹,热闹非凡,坐满了脂粉客和各色佳人,弹琴听曲,那些隐晦之事自然不需多言。乌烟瘴气,闷得姚雪天头昏脑胀,几乎想立刻冲出门去。   这样一个俊俏公子,怎么会不引人注目?他才刚进去,很快身边就聚拢了几个闲着的姑娘。香巾绣锦,如凝脂的皮肤在旁,本来应该是赏心乐事,对姚雪天而言,却是折磨。      姑娘们扯着他的衣服,调笑道:“公子的皮肤可是比我们还滑呢。”      姚雪天飞快环顾周围,一把拨开她们的手,她们微恼,一跺脚:“公子在找哪位姑娘,我帮你呀。”      这满大厅都是姑娘,唯独是迎客的妈妈不见了影子。      朱芒刚进来,被扯得满脸通红:“别这样,等等……”一眼看见少爷竭力拨开越来越多围上来的姑娘,一使轻功就上了二楼,全场一片哗然。      “少爷等等我哪!”      姚雪天一跃上了二楼,只见万花楼的两位妈妈刚从转角处的一间厢房出来,正准备把门关上。   那两位妈妈一见姚雪天,反应迅速,一转身,后背抵住了门,边如临大敌地扯着嗓子喊:“姚公子来了,还不快来人伺候?”   姚雪天立刻明白了,唐元宝就在这厢房里。      但实际上,姚雪天的名声在外,模样却极少出现,很少人能认出来。此地无银三百两。      他大步走去,一把扯开了那两个妈妈,她们还拼死顽抗,嘴里嚷嚷着:“公子不行,里面有人在办好事了!”又扯住了他的袖子,另一个干脆抱住了他的腰。“来人啊!”   姚雪天一脚踹开了门,眼前的情景让他大大地喘了一口气。      唐元宝睡在床上,他站得远了,看不清她的睡颜。他久久悬浮在半空的心终于放了下来。      姚雪天使劲要掰开缠在腰间的手,那两个妈妈见形势不妙,赶紧说:“姚公子,你要是把唐元宝带走了,我们可怎么好呀!”   姚雪天道:“多少银子?”   妈妈对视一眼,其中一个妈妈说:“不是银子的问题,关键是……”她吞吞吐吐了半天,像噎住了似的,说不出半句。      姚雪天自然心知肚明。他拿出怀里全部的银子银票,一手砸在地上,发出一声低响,把两人都吓坏了。   姚雪天道:“不管如何,我今天都要带她走。”      “原来姚公子的病早就好了呀。”   姚雪天正和妈妈们谈判,听这声音,不由得心下一沉,转头朝声响处看去。      唐元宝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,扶着床沿,眼神锐利地盯着他。 作者有话要说:本周一万字啊各位~谢谢捧场,谢谢 44 44、苦尽甘来 ...   姚雪天被那句话问得一时语塞,终于还是沉默了。      唐元宝扶着床沿略微艰难地爬起来,姚雪天忙要去扶,被她坚定地摇头拒绝了。   “不劳烦姚公子。”她捏住床沿的手微微发抖,声音似乎从牙缝中挤出来般。      姚雪天担忧地看了她几眼,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,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吵嚷声。      “妈妈,哪个小子来万花楼撒野?!”一声高吼,几个大汉齐齐一撸袖子,“看老子不打烂他的脑壳!”   “总算来了!”妈妈大喜,两人往门口处看去,一群魁梧的男人们团团围堵在门口。那妈妈得了声势,立刻手一叉腰,扯起嗓子来:“你们谁都不许走!”      姚雪天冷笑一声,没说话。   唐元宝从床上跳下来,腿还微微发软,脸上不露分毫,俏眼瞪着他们:“我偏要走。”      妈妈手一挥,那群大汉得了令,二话不说,立刻一涌而上。      以唐元宝的三脚猫功夫,对付武林高手,那是屡战屡败。但是对付几个莽汉她绰绰有余的。   姚雪天深知这一点,干脆站到一边去。      唐元宝轻松地一跃,一敲,一踢,其中大汉神色一变,立刻抱住下1体,痛苦倒地哎唷哎唷地叫。紧接着一个反身连环踢,齐齐倒下一串。      其他大汉一瞧同伴倒地了好几个,对视一眼,脸色突变,眼神骤然凶狠起来,齐齐扑了上去!      面对凶狠的围攻,唐元宝渐渐体力不足了,猛地用手肘一撞身后冲上来的大汉,吃力地直起身子,前方扑来的几个却眼见着挡不住了。      姚雪天一个闪身,手指行云流水地轻点,逐一狠狠地戳过众人的眼,痛得他们大叫着捧住了眼睛。      唐元宝心里恨他把自己耍得团团转,可现在的形势又不能耍小性子,只得忍着不吭声。      姚雪天和唐元宝在武功上显然不是一个级别的,没两下子,那些大汉就摊了一地打滚哀叫。唐元宝一脚踩上为首大汉的胸口,“我走啦!下回陪你们玩!”      大汉连连求饶:“我的姑奶奶,哎哟,痛!小的有眼不识泰山,饶了我吧!”      唐元宝志得意满,“哼。”转头看了姚雪天一眼,“走!”      门外的妈妈哪里还敢拦,早就脸色发青逃命去了。      姚雪天跟着唐元宝后面,偷觑着她的脸色一直阴沉着,天生又笨嘴笨舌,压根不知道说什么好,只好沉默。      唐元宝怎么能不气,被当成傻子一样耍了大半个月,天天吃不好睡不好,琢磨着什么东西能让他开心一点,结果最后原来人家根本就不在意,把你当猴子耍!      唐元宝每一步都踩得异常用力,仿佛地面就是他的脸。走了一段,唐元宝才下定决心了,“我要离开姚府,银子……”她咬着嘴唇,为难地皱眉,“我会还你的。”      姚雪天最怕就是听到这句,一听她这么说,脸色陡然苍白了,半响才低声说:“是我不对。可是……”说到这,姚雪天却忽然沉默了。      唐元宝停了脚步,回头等着他说下去。      姚雪天那双美目转向别处,长长的睫毛微微扑扇着,就像蝴蝶的翅膀。“你要嫁给我吗?”      唐元宝一愣,万万猜不到他会说这句。红晕也从脖子逐渐升了起来,一瞬间涨红了脸。原来那天在山顶看夕阳的时候,他说的是真的。      “可是……”唐元宝骂人什么的嘴上毫不留情,偏偏到了这种时候,一下子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。紧张得手心都冒汗,别扭又难为情,脸几乎红得要烧起来。      姚雪天往前走了一步,拉住她的手,把她抱入怀里,放软了声音:“就这么说定了。我们回家,好不好?”   唐元宝的软肋就是成亲,她外表再恶狠狠,内心到底还是瑟缩紧张。唐元宝迟疑着不敢说话。      人来人往的长安大街,喧嚣叫卖声络绎不绝。一对男女在大街上公然相拥!简直是惊世骇俗,路人纷纷侧目。   那些奇异的眼光分外刺目,唐元宝却不忍推开。      真的可以在一起吗?   唐元宝心里忐忑了许久,又是想起那些前路的困难,姚家的刁难,又是想起那句“喜欢就可以在一起了。”来,不由莫名有了力量似的。忽然听见姚雪天很煞风景地补了一句:“喜欢抱的话,可以抱回家。”脸轰一声又炸红了。      “哼。”唐元宝狠狠一捏他的腰间,痛得姚雪天微微皱眉,他却还是不肯放手。      姚雪天低声说:“不必担心我爹。我可以解决好,不会让你委屈。只要你点头,我就是那个陪你度过余生的人。”      唐元宝迟疑许久,终于郑重地点了一下头。      是呢,喜欢就可以在一起了。      漫天夕阳霞光洒在两人身上,唐元宝苦尽甘来,终于嫁出去了。 作者有话要说:好开森!有情人终成眷属,我特别喜欢这句话“喜欢就可以在一起了”。开始的时候,想着“喜欢就可以在一起!”后来想着“喜欢不一定能在一起”,到最后咬牙说:“喜欢就可以在一起!”——这是不停地努力,克服所有困难,而不是白日做梦,鸡血!哈哈,顺势宣传下一篇文文大家放心跳坑,这回有存稿了不怕! 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,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://www.bookben.cn/或直接百度搜索:书本网